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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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身樹後者,是名鹑衣百結,手持短棍,年約五旬出頭的麻臉老叫化。

     那老叫化眼見行藏敗露,欲遁已遲,雙眼滾轉之下,腰身一挫,左足微滑,手中桑木棍一抖一送,突以一式遊虹貫日,疾逾毒蟒吐信般一棍戳出! 蘇天民由于去勢奇快,急切間要想問挪化解,已屬萬無可能。

     好個蘇天民,臨危不亂,應變若定,口喝一聲:“想掂掂本俠分兩是不是?好得很!” 雙臂微分,全身撲飛離地,胸腹一吸,壓根溯源而上! 蘇天民這一招,乃寓守于攻之着,驚險奇絕,兼而有之。

    這樣一來,非但使老叫化一棍放空,且進而以閃電骛鴻之勢,趁機一下搶人老叫化門戶之内。

     老叫化情知不妙,右肩一卸,便待撤棍斜縱! 可是,由不得他了蘇天民去勢不減,身形如箭,右臂橫掃所及,本可将老叫化喉頸骨一掌劈斷,都緣他天生厚道,心中有所不忍,終于臨時改砍為抓,反手一把,将老叫化衣領牢牢揪定。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老叫化似乎并不認真拼命之意,一擊不中,立即放棄掙紮,他任由蘇天民揪着衣領,馴然不動,同時怪歎着喃喃道:“降魔身手,菩薩心腸;一代武林新秀,果然名不虛傳!” 蘇天民防其有詐,五指一緊,嘿嘿冷笑道:“是好朋友,就少來這一套!” 老叫化亦不争辯,淡然一笑,突将左掌伸出! 蘇天民間目所及,不期然當場一呆。

     老叫化展開的左掌掌心上,朱符鮮血耀眼,赫然竟是一柄具體而微的加官臉譜! 老叫化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老漢宮呂成,外号‘麻皮無常’,為丐幫本地分舵負責人,昨晚接獲本符主人急足傳谕:要老漢今晨守在附近這一帶,伺機跟綴錢府一輛眷車,如遇車中有‘緊急情況’發生時,立即出面‘打鬧台’‘殺風景’!結果,咳!咳!總算還好!” 蘇天民見老叫化語帶雙關,雙頰不禁一陣熱。

     他心裡有數:老叫化有此一行,準出于河錦鳳那妮子搗鬼無疑! 蘇天民心底迅忖着,正待藉申緻歉意以飾窘态時,老叫化已然抱棍當胸,淺淺一躬,正容接着道:“老漢尚有俗務在身,不克久陪,少俠珍重,後會有期!” 語畢,不待蘇天民有所表示,身軀一幌,大踏步而去。

     老叫化适才那一棍,顯系久慕九帝絕學,不惜冒生命之險以回眼界者,他如非一念之慈,豈不要造成終生遺憾!由此可見,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人行事,多存一份恻隐之心,終不失善有善報!蘇天民感慨橫生,木然怔立着,直至老叫化背影消失,方才返身舉步,再向城中走來。

     回到錢府,已是近午時分。

     蘇天民由于心中有事,埋首登階時,一個不留意,凡與迎面一名下階者撞個滿懷。

     擡頭一看,來的不是别人,原來正是府中文賓之一的端木秀才端木凱。

     蘇天民見後者手上提着一隻大書箱,似有遠行之意,不禁深感詫異道:“端木兄要去哪裡?” 端木秀才苦笑笑。

    向後努嘴道:“蘇兄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蘇天民猛地憶起使女明珠許以今日成就好事之期約,心中一動,知道府中可能已發生巨變! 當下含混地哦了哦,忙向府中走去。

     蘇天民一腳剛剛跨入大門,會客室中人影一閃,一名家丁已然搶來身前,喘促地低聲說道:“蘇師父回來得正好,娘娘們齊集後院,都在等您去!” 蘇天民止步注目道:“什麼事?” 那家丁低聲道:“陳老和方師爺晨間于書房對酌時,雙雙遭人暗算,死狀奇特,死因不明,大娘娘已将府中賓客分别遣散,就等蘇師父回來主持緝兇事宜!” 蘇天民暗暗吃驚!此乃第五妾主婢之傑作,自屬不問可知。

     他隻知道,那對主婢為遂所求,早晚必有不利陳姓老魔之行動;但是,他絕未想到,事情竟會發作得如此之快。

    天下最毒婦人心,于此又獲一例。

     蘇天民定一定神,匆匆說了句:“知道了!” 撇下那名家丁,繼續向大廳賓館中走來。

    大廳賓館中,這時冷清清的隻剩下潘姓文士一人。

     蘇天民進門便說道:“小弟适才于門外碰着端木,已悉一切其他的人是不是都已走光了?” 潘姓文士對這番離去,頗有念念難舍之意,搖搖頭歎了口氣道:“還有小賀,在裡面收拾行李、小弟是在這裡等車子。

    另外,尚有一個老陳,打早上就沒有看到人,蘇兄離此準備去哪裡?” 潘姓文士顯然還在做着春秋大夢,蘇天民知道河錦鳳遲遲不去,定系欲與自己取得聯絡之故,當下無暇多作兜搭,揮揮手,轉身道:“小弟先去看看小賀,回頭見!” 偏院中靜無人聲,河錦鳳正在窗前負手徘徊;蘇天民走過去,左右閃察一眼,低低傳音道:“陳魔已死,今夜三更,請賢祖孫準備救人,見面切口為‘一二三’;救出那妮子,不必相等,請徑赴北邙,小弟如能從容抽身,自會前去相會;内府傳召,不容多談,珍重,再見!” 蘇天民匆匆說畢,足尖一點,縱身便向裡院奔去。

     陳姓老魔與方師爺經常聚飲之處,是位于府中裡外分界的一座小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