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關燈


    醫生輕輕聳了聳肩。

     &ldquo您跟我來。

    &rdquo護士長指揮道。

     他們走樓梯來到燈火通明的地下室。

    一扇扇門沿走廊一路排開,跟樓上一樣。

    布朗夫人開啟其中一扇,閃到一邊。

    一間狹小的房間裡面,光秃秃的四面牆,一張似乎是大理石的台面。

    台面上有一個白色布單覆蓋的人形輪廓,他覺得被單下面是石雕之類的東西。

    這裡面比醫院的别處冷。

     護士長往台面走去,提起布單,往後掀開,讓頭和從繃帶中散出來的一小撮一小撮的灰白頭發露出來。

    另一塊旨在維持下颚的繃條,包住了臉頰的一部分。

    他隻能看見深凹的眼眶,直挺的鼻子,失了顔色的嘴唇。

     他不祈禱,沒有哭,不敢碰觸面前的這具女屍。

    他一記激靈,好像又回到老被留下一個人待着的那些夜晚,沒辦法取暖。

    他還害怕,無法言說的害怕。

    他看向護士長,尋求安全感。

     &ldquo是她嗎?&rdquo 他點頭回答是。

    他此刻還說不出話來。

    他有急切想要走出這個房間的沖動,可是他的雙腳牢牢釘在地面上。

     &ldquo現在到辦公室去吧,您得跟我說說您的打算。

    &rdquo 她退出來時關上燈,希金斯一驚。

     &ldquo從這兒走。

    &rdquo 還是候診大廳裡的那個辦公室,三個黑小鬼還在原來的位子上坐着。

     &ldquo您要提領遺體?&rdquo 他回答是,于是護士長對青女孩道: &ldquo埃莉諾,準備一份C類文件。

    我想您是希望将遺體移送到威廉森,是嗎?&rdquo 他搖頭,對他人順理成章地這樣認為感到羞恥。

     &ldquo我覺得她能葬在她待的日子最久的舊橋更好。

    &rdquo &ldquo這由您決定。

    費用由您出,您聽明白了嗎?&rdquo &ldquo由我來出,是的。

    &rdquo &ldquo那您得聯系一家殡葬公司了。

    您在這裡有認識的嗎?&rdquo &ldquo我是在這裡出生的。

    &rdquo 她蹙起眉頭,像是在回憶有沒有見過希金斯,但她對面前這人的面孔一點印象都沒有。

    希金斯對她也沒有印象,他們當年肯定不是生活在同一個街區。

     他回答了幾個問題,此間沒有别的女員工進出,電話鈴響過幾次。

    他确認他要支付的數額,簽了張支票。

     他從醫院出來,置身陽光下後,眼花了好一陣子。

    他在滿眼的車輛中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車。

    他根本沒想到要給諾拉打個電話,告訴她他的母親已經死了。

    威廉森早已被他抛擲在九霄雲外,他根本沒想起那個地方,好像從未踏足過那裡。

    他也不再想孩子們。

    他正存活在一個奇異的空間裡,既屬于當下也屬于過去。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

     他出于本能,找着了去警察局的路。

    那裡的門沒有變化,但警局内部的牆面重新粉刷過。

    他不認得那兩位穿制服的警員(他們都比他年輕),但自信還認得穿着便服的中士。

    中士沒穿外套,嚼着根雪茄在打字,一頂綠色鴨舌帽扣在腦門上方。

     他說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其他三人靜靜地看他,無人打斷他。

    之後,中士把一張空白表格卷入打字機内,開始對其提問:姓氏、名字、住址、職業、母親姓名及出生年月等問題。

     &ldquo阿勒托納怎麼寫?&rdquo 他拼讀了一遍。

     &ldquo我猜您知道她在這裡有一份很厚實的檔案吧?&rdquo &ldquo我知道。

    &rdquo &ldquo您做什麼工作?&rdquo &ldquo惠捷超市威廉森分店的經理。

    &rdquo &ldquo跟這裡的惠捷是一家?&rdquo &ldquo我以前在這裡的分店工作過。

    &rdquo &ldquo您要提領遺體?&rdquo &ldquo我要準備葬禮,是的。

    &rdquo &ldquo葬禮在威廉森舉行?&rdquo &ldquo在這裡。

    &rdquo 在場所有人好像都對此感到驚訝,他不知道為什麼。

     &ldquo隻有一筆小費用需要支付。

    我們在她的食品袋子裡找到兩瓶喝剩下一半的酒瓶,上面有鮑曼商店的标簽。

    我問過鮑曼了。

    兩瓶酒是從他那裡偷的。

    &rdquo &ldquo我會付的。

    &rdquo &ldquo還是要告知您,您也不是必須得付這筆錢,當然喽,最好還是付掉。

    她的包是新的,應該也是偷來的,但目前還沒有人來報案。

    今天是周日,商店都關門,無法知道貨物遺失情況。

    把那個包遞過來,弗雷德。

    &rdquo 兩個警員中的一位拿過來一隻黑色塑料袋,從裡面拿出一瓶還剩一半的杜松子酒。

    另一個酒瓶碎了,碎片在袋子底部,還散着味兒。

    裡面還有兩隻橙子,壓成泥的香蕉和一盒被酒精泡軟了的餅幹。

     &ldquo我們就找到這些。

    沒有錢包,也沒有零錢。

    一分錢也沒有。

    &rdquo &ldquo你們查出來她是怎麼從格倫代爾一路到這裡來的嗎?&rdquo &ldquo不是走來的,可以肯定。

    或許她之前有點錢,坐大巴過來的,她也可能是一路搭車過來的。

    &rdquo &ldquo事故是幾點發生的?&rdquo &ldquo十點。

    &rdquo &ldquo她如果去過鮑曼的店,那也隻能是昨天去的。

    &rdquo &ldquo商店周六一直開到晚上十點。

    &rdquo &ldquo我知道。

    我在想她是在哪兒過夜的。

    &rdquo 中士做了個手勢,意思就是這就不關他的事了。

     &ldquo在這兒簽名,左下方。

    這個八美元六十美分的收據,我會交給鮑曼的。

    &rdquo 希金斯知道在辦公室後面是一條走廊,走廊的鐵栅欄後面是拘留室。

    他母親不知道曾在那裡度過多少個夜晚。

    但昨天夜裡,她的最後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