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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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卡尼不喜歡你。

    &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沒有什麼明确的理由。

    或者他覺得你跟他不一樣。

    &rdquo 然後她就離開了,沒有再說什麼,但&ldquo不一樣&rdquo這個詞制止了他追問下去。

    他唯獨沒有懷疑比爾·卡尼會投反對票。

    他怎麼可能會去懷疑到這個人?這個人表現出一腔熱情,自告奮勇要做他的入會介紹人。

     難道這應了他媽媽以前說的那句話: &ldquo他們永遠不會接納路易莎和流氓希金斯的兒子&mdash&mdash&rdquo 弗洛倫斯說到&ldquo不一樣&rdquo這個詞時是否心有戚戚?是不是因為父親與其他人不同,她總是帶着好奇和責難的情緒看他? 可他與其他人有什麼不一樣的?以今天早上為例,他們家廚房裡上演的景象,和楓葉街上别人家,和高尚街區裡所有人家廚房裡的情景能有什麼兩樣?這房子的構造高度模仿同一等級街區的其他房子,家具跟史迪威夫人家的一樣。

     他不記得自己那時候多大,大概八歲吧。

    他去舊橋警察局接媽媽。

    從那時起,他努力觀察周圍的人群,努力讓自己跟他們相像。

    這不是指跟他或多或少有些相近、跟他住在同一街區的那群人,而是大家視為楷模、人人欽佩的那個群體。

     他确實瞎了眼,一個星期以前還自信融入了那個群體,無人能識破他和他們之間的不同。

    他這是自我麻醉,忘了自己從來都不屬于那群體,卻像他們那般思考,如他們那般行動,如他們那般供養一家子。

     &ldquo要兩個雞蛋,沃爾特?&rdquo 他有時吃一個,有時吃兩個,但一直搭配培根。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ldquo兩個雞蛋,沒錯。

    &rdquo 他加上一句,好似這消息是多麼重要: &ldquo我感冒了。

    &rdquo &ldquo這下好了!全家都會被傳染了!&rdquo 這話說得一點不差。

    伊莎貝爾會第一個被傳染,然後是大兒子,接着是亞奇。

    諾拉往往是最後一個,也總是最受罪的那個,因為她嗓子的炎症會非常嚴重。

    隻有弗洛倫斯不受影響。

    他不記得為大女兒叫醫生上過門。

    腮腺炎、百日咳、水痘,她的弟弟妹妹像是連鎖反應一樣染到小朋友該有的毛病,她一樣都不曾得過。

     &ldquo我聽到她的腳步聲了,爸爸。

    &rdquo 他傾耳細聽,二樓的确傳來腳步聲。

    亞奇去開電視了。

    男孩轉頻道時,能聽到天主教彌撒的背景音樂,随後就有神父滲人的聲音傳來,然後電視畫面才停在一檔青少年節目上。

     為了确保大家不耽擱她,弗洛倫斯在下樓前已經洗好澡了。

    戴夫問: &ldquo爸爸,我能在她後面用浴室嗎?&rdquo &ldquo你今天上午要去哪兒?&rdquo &ldquo我答應幫魯塞爾修摩托車的。

    &rdquo &ldquo真不錯!好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rdquo諾拉反對。

     他們兩人開始争論。

    此類争論在這幢房子裡周而複始地上演,總以懲戒和哭鬧落幕。

     希金斯去人行道邊上自家的信箱取他的周日特刊,他隻是掃一遍标題。

    他還得等上一個小時才能用洗手間。

    空氣溫和,樹葉呈柔和的綠色。

    對街人家,也就是威爾基家,還沒從弗羅裡達回來。

    園丁在他們的房子前接通自動灑水裝置。

    一花壇的郁金香上,下起蒙蒙細雨。

     他剃了胡子,以每個周日的專注打理好自己。

    這種種儀式毫無意義可言,但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想象不出來自己還能有其他活法。

     &ldquo起碼洗一洗手,擦擦鞋,沒看見鞋上面都是灰嘛!&rdquo 這也是每個星期天都會聽見的一句話。

    他聽到這句話就知道戴夫已經從朋友魯塞爾那兒回來了,也就是說所有人都在樓下,已為十一點的儀式準備妥當。

     他們的房子距離衛理公會教堂一千米。

    從他們住在楓葉街起,步行至教堂的傳統就已形成。

    孩子們走在前頭,順着鋪陳在各家房子前的草坪的邊沿行走。

    隻有伊莎貝爾會時不時走到後頭來,溜進父親和母親之間,并執起雙方的一隻手。

    其他家庭走在對面人行道槭樹的陰影下,和他們路線一樣,步伐一樣,汽車在中間的柏油路上暢行,幾乎沒有聲音。

    那些車子裡載着高爾夫球包,或者魚竿,有的車頂上固定着獨木舟。

     他要是突然撞見媽媽,或者媽媽在神父布道時突然出現在教堂裡,他該怎麼辦?他相信行走不便、有時還得停下緩口氣的諾拉此刻也有同樣的焦慮。

    他對此有些不滿,因為這是他該憂心的問題,是隻屬于他的問題。

     他不總是挺身而出保護妻子和孩子嗎?他不是跑去咨詢紐約的精神科專家,下定決心把路易莎安置到格倫代爾嗎?他從來不希望諾拉過問這件事。

    所以他要是做錯了,這也是他個人的事。

     他不時&mdash&mdash尤其是特别累或者是超市裡面有不順心的事情時&mdash&mdash自問盡力了沒有。

    而每一次,他的結論都是自己無可指摘。

     他對此仍深信不疑。

    他面對母親不會感覺愧疚。

    他隻是對這個問題有了全新的考慮,而對此,諾拉是理解不了的。

     人們對自己内心認識的程度,隻是到可以毫無顧慮将其展現給别人的地步。

    但有一些事實,或許還是最重要的那些,人們完全沒有意識到,因為理智讓他們回避了這些。

     在他發燒生病時,在某些夜晚或者日落西下時分,圍繞着他運轉的那個世界,看來一切井井有條,但簇新的房子,修葺好的草坪,行駛中的車輛,都在一瞬之間崩陷,靠它們得來的安全感蕩然無存。

    他覺得自己的孩子好像是陌生人,工作,還有迄今在這個社會中所掙得的地位,無非就是個引誘他淪陷的圈套,要麼就是個鬧劇。

     他現在看到了所謂的小廣場。

    這個名字有點誇張了。

    小廣場邊上是一座通體白色的教堂,木質構造,所有的家庭慢步拾階而上,進入深處的幽暗之中,匿迹無蹤。

     他們也以朝拜的神聖姿态走上台階,及至一下子沉浸在一片肅靜之中,感覺到比外面更深的涼意。

    他們徑直走到他們家的長凳旁坐下&mdash&mdash除了弗洛倫斯。

    從幾個月前開始,她和露西爾就坐到中廳最後面。

     是他選擇了這個教堂作為他們家的禮拜教堂,以前不覺得有什麼特别的原因,但在今天,他再看到周圍人的臉和前排人的項背,相信自己明白其中緣由了。

    這裡看不到布萊爾、奧爾森或是赫特貢,這類尊貴人物中的大部分都不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屬于本堂長老教堂,屬于高教會派。

     那天晚上在市政廳的集會上,他發現會議大廳裡的階級分布。

    現在他又發現階級和信仰的分布,這無疑又給他增加了一絲苦澀。

     這裡的信衆跟他們家一樣,在周日或節日才穿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