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罩裡的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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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這天早晨,孑然一身的真沙子忽然想起姐夫久藤恒夫托自己去看看姐姐多惠子的事,便趁着去廣告代理店上班之前,向多惠子的公寓走去。

     “真沙子,你難得來的啊!” 星期天早晨,真沙子去看望姐姐,在公寓走廊裡與在建設公司當總務課次長的姐夫久藤邂逅時,久藤一邊将高爾夫球具包往魁偉的肩上挂,一邊這麼說道。

     “在鄉下和父母一起生活,突然搬到市中心,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 在真沙子的眼裡,姐姐這一家—— 夫婦倆和讀中學二年級的兒子阿剛,以前一直住在市川的近郊,和久藤的父母、弟弟一起生活了十多年。

    為了讓兒子阿剛進入都立名牌高中,久藤的父母出資,買下了這靠近國有電氣列車目白站的高層公寓第16層的房間。

    今年春天過後,多惠子總算從婆婆的大家庭中解放出來,住進了新公寓,身心霍然變得年輕。

     “搬來已有半年了,姐姐還沒有習慣嗎?” 見久藤興沖沖的模樣,真沙子便毫無顧忌地問道。

     “嘿!也就湊合著過了……最近不知為何,她的樣子有些怪怪的。

    ” 久藤半開玩笑地答道。

     “反正,姐姐就拜托你來照顧了。

    ” 真沙子這樣敷衍着向電梯走去。

     乘電梯到16層褛,街上的喧鬧聲像雷鳴般地遠去。

    走廊裡靜悄悄的,潔淨無垢,秋陽照得寬大的窗玻璃閃閃發亮。

     在向多惠子的房間拐彎時,前面有一個身穿藍色開襟襯衫的枯瘦男子走來。

    他好像正從多惠子的房間或對側的門裡出來。

     看清對方的臉龐時,真沙子吓了一跳,感到心裡湧出一股不可言語的不适感。

     這人是久藤的表弟佐山光一,不到30歲,黝黑的倒三角面頰,發紫的嘴唇裡略暴露出金牙。

    聽說他在土木建築公司裡當司機,平時沉默募言,智能稍稍低下,還是單身漢。

     真沙子久未見他,但自從久藤他們搬到這裡來以後,至今已經碰到過三次。

     真沙子點點頭。

    佐山傻笑着,默默地擦身而過。

    她并不輕蔑憨漢,但隻要一見到他的臉,便渾身不舒服。

     一按門鈴,傳來多惠子的柔聲。

    接着,門啟開了。

    多惠子身穿家庭便服,色彩鮮豔得好像是夏威夷的民族服裝,富态而有性感,即便35歲,還雪膚花貌,冰肌玉骨。

     “光一來過了?” 真沙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有。

    怎麼啦?” 多惠子驚訝地揚起柳眉。

    真沙子猛然覺得佐山是在走廊裡窺視多惠子的房間。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一見他便感厭惡的,正是他那注視着多惠子的視線裡有一種猥瑣的目光。

     “剛才在走廊裡看見他了。

    ” “哎!真奇怪啊!” 多惠子毫不介意,所以真沙子也不便多說,何況隻是想象而已。

     房間裡明亮整潔,家具齊全。

    聽說久藤每天早晨8時左右去大手呀的公司上班,晚上回家總在9時以後,獨生兒子阿剛幾乎每天從學校徑直去私塾,7時以後才回家,所以家裡沒有會弄髒房間的人。

    多惠子這家庭主婦也當得分外輕巧。

     “今天休息?” 多惠子坐到安了椅上問。

     “不!順道過來看看姐姐。

    ” 真沙子27歲,獨自住在離姐姐的公寓有兩站路遠的住宅裡。

    因為工作,這裡十天左右來一次。

    姐妹倆的娘家在靜岡縣,雙親已經去世。

     “那麼,還要去上班?” “是的。

    ” “喝點咖啡吧?” “不!沒時間了,快11時了。

    ” “哎!己是這個時候啦!” 多惠子仰視着挂鐘,從筐裡取出編織花邊的用具。

     “阿剛好嗎?” “好……隻是近來不聽話了。

    ” “那樣的年齡嘛!” “學校裡的事,一點兒也不肯講……” 多惠子說着,用緩慢的手勢編織着花邊。

    也許因為盆栽橡膠的反光,她的側臉顯得有些發青。

    兩人斷斷續續地交談了30分鐘,真沙子便起身告辭了。

     柔情綽态的多惠子性格文靜内向,不善多言,真沙子卻活潑好動,兩人的年齡又相差8歲,平時就不大交談,而且這是從小就己養成的習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改變的。

     多惠子默默地站在真沙子的背後,看着她将鞋穿上。

     “以後再來吧,現在着手的電視計劃開始廣播後,反而能輕松些。

    ” 真沙子說着,心中感到很不是滋咪。

     不知為何,多惠子的目光有些濕潤。

     “好嘛。

    你好像總是很忙的。

    ” 她孤零零地說道。

     這時,真沙子感到姐姐的神态有些消沉,臉色蒼白。

    她瞬然覺得多惠子的整個臉盤裡閃着深黝色的影子。

     以後,每次想起,真沙子總以為這像是死人的相貌。

     2 半個月後,l0月l2日上午7時,在崎玉縣N市的偏僻地區發現一具女屍。

    這一帶森林和農田縱橫交錯,點綴着新建的住宅樓,因為離電氣列車車站很遠,所以一到晚上便蕭索靜穆,令人不敢相信這會是東京的近郊。

     一個老人早晨散步時,在古寺的背後發現一個身着藍色衣服的女人伏倒在草叢裡,當即報了案。

     經過現場勘察,警方初步認定是強xx殺人案。

    死者留着短發,後腦部有個傷口,赫色的血痕從後背淌出,沾滿四周的草地。

    女人的裙子有兩處被撕破,裸露出富有性感的大腿。

     驗屍結果,屍體在頭部、肩部、右膝有四處機械性損傷,膝蓋骨折,死因是腦震蕩引起腦内出血所緻。

     在屍體的腳邊發現一根很結實的圓木棒,粗l0厘米,長80厘米,外沾和屍體血型相同的血迹和頭發。

    從污穢的程度來看。

    圓木棒是早就扔在那裡的,上面沒有指紋,看來已經被兇手擦去。

     裙子被撕破,可見兇手企圖施暴,但屍體沒有性交的痕迹,也許兇手因慌張或什麼原因,沒有達到目的就下了毒手。

     女人約有36歲,體态豐滿,藍色連衣裙和琺琅皮鞋等都是上等料,足見是一個中等生活以上的家庭主婦。

    但是,死者的手提包等攜帶物品都被洗劫一空,所以沒有表示女人身份的東西。

     不久,警方查明,死者是住在東京都豐島區目白公寓的久藤多惠子,35歲。

     因為在前一天夜裡,多惠子破天荒地離家出走去向不明,等到半夜l點鐘,丈夫久藤恒夫便向居住地所轄警署提出搜查申請。

     經辨認,死者确是多惠子。

     斷定多惠子的死亡時間,是失蹤那天夜裡8時到9時之間。

     12日早晨,警方在案發所轄警署N署設置了搜查本部。

     下午4時左右,署刑警課長重松警部和久藤恒夫面對面地坐在N署的房間裡。

     “案情很棘手啊!” 重松警部穩健地說道。

     久藤用力咬着嘴唇耷拉着腦袋。

    他,38歲,魁岸的身材,打高爾夫球曬黑的臉龐,顯得精力旺盛。

    此刻,他目光混濁,疲憊不堪。

     “……和當初的預測相反,沒有性交過的迹象啊!” 重松警部大緻介紹了解剖的結果後說道。

    久藤隻是點了點垂着的腦袋。

     “開始時我們認為,夫人是被兇手強行拉到那裡的,夫人稍一抵抗,兇手便殺人逃走了。

    但奇怪的是,現場沒有發現激烈抵抗的痕迹啊。

    當然有的地方草被壓倒了,但很難認定是殊死搏鬥時留下的,所以我們的想法有些改變了。

    ” “兇手是夫人的熟人,他把夫人騙到那裡的草叢裡殺害後,為了僞裝成性犯罪,便撕破了她的裙子,我們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蠻橫導緻兇殺的案件,一般是扼殺或勒殺,毆打緻死的很罕見。

    當然不能排斥精神病患者或流竄做案的可能。

    但這些可能性都不大,所以我們兼顧這兩方面進行調查。

    ” 重松警部抿了口茶。

    久藤身軀僵硬,一副被從天而降的厄運壓垮了似的身姿。

     “光談談夫人,她幾點離開公寓,去哪裡,幹什麼?” 現場在城市的西北部,從目白公寓坐車直接去也要四五十分鐘。

     “這我一無所知。

    ” 久藤嘶啞地說道,顯得很痛心。

     “那裡沒有親友,她又不會開車……平時每天在家,不會一個人出遠門的。

    ” 久藤自己開小車上下班,有時把車停放在公寓的停車場裡,自己坐地鐵去公司。

    案發那天,說不準是自己開車上班的還是坐地鐵上班的。

     多惠子是幾點離開公寓的?鄰居和管理人等無人知曉。

    經過調查,一無所獲。

     “……對不起,你沒有發現夫人有情人嗎?” 久藤這時才擡起沉重的腦袋,揪心地蹙着眉,目光有些癫狂。

     “我絕不相信有那種事,她是個内向的人。

    半年前才搬到這公寓裡來,所以也許還不習慣。

    最近我也感到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但白天總在家裡的,不會有機會尋找什麼情人的。

    ” 久藤的口氣是肯定的,似乎從心底裡害怕有損害他的社會影響。

     這是對妻子毫不關心而産生的盲目信賴!—— 重松警部這麼直感到。

     案發那天晚上,久藤在公司裡忙到11時回家,見妻子不在,隻有兒子阿剛一個人。

    到淩晨1時,他實在憋不住了,才向居住地所轄警署提出搜查申請。

    當時他檢查了西服櫥和妻子的衣物,結果連妻子穿什麼衣服出去的,他都無從得知。

     也許他根本無法想象,白天他不在家時,妻子是怎樣度過時間的—— 重松警部有些怅然,他覺得自己也是如此。

     “是嗎?” 重松警部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我們打算在每天晚上8時到9時這段時間内,向路過那一帶的行人打聽,盡力找到案發時的目擊者。

    ” “拜托了。

    ” 久藤又垂下腦袋低聲說道。

     沉默了片刻,重松警部從内口袋裡取出夾在筆記本裡的紙片,放在桌子上。

     “這上面的字你認識嗎?” 久藤瞥了一眼,伸出顫抖的手把它挪到眼前。

    紙片是從小本子上撕下來的,上面用鉛筆字寫着。

    “灰色衣服,30出頭”。

     字迹潦草得好不容易才能辨清,而且字寫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