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運來的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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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私通,便殺死結花子,将屍體送到高濑那裡;而且,也許是逆向思維,與其經過喬裝打扮從遠處的代理店裡托送屍體,以後冒着被發現的危險,還不如幹脆将寄件人寫上自己的名字,裝作被栽贓的受害人。

     第二種可能是,結花子察覺出高濑要抛棄她,高濑便将她殺害了。

    關于狹山公園那起事件,真相也許不是高濑說的那樣,本來就是他自己下手殺死醉漢的。

    結花子要向警方報案,他被逼無奈,便毒死結花子,将自己設為屍體的收件人。

    這還是一種苦肉計,為了将自己裝作受害者的模樣。

     為了證明上述兩點,上田再次将有關者找來,仔細、反複地了解情況。

     貝島情人、26歲的女招待室井绫面對警員的詢問,洩露了這樣一件事: “——那天晚上貝島君真的住在我的公寓裡。

    一直在我身邊啊!不過,早晨5點就起床,說到箱根打高爾夫球,我還覺得在公司裡搞管理真累人。

    我真擔心他開車的時候睡着呢。

    ——夫人的事?是啊!平時他就提心吊膽的呀!說我們兩人的事一旦敗露離婚的話,27億元就全泡湯了,說小心為妙,其實還是疏忽了。

    夫人有外遇?——是啊。

    那麼說起來,他說先下手為強,我們也要抓住對方的把柄,這才是上策,這也許就是指那件事吧……” 上田詢問“那件事”是指什麼事。

     “大約半個多月之前……6月中旬的時候吧,有一封秘密偵探社的郵件寄到我的公寓裡。

    因為事先他對我說起過,所以我沒有拆開就将它交給了貝島。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就應該送到公司裡,所以我想貝島君是對誰進行私人性的調查吧。

    ” 室井绫記得的偵探社名字是一家聞名日本全國的信用所,貝島的公司平時也經常委托他們對客戶進行調查,因此他們有業務關系。

     這一類偵探社決不會主動向警方提供情況,但是,警員找上門來,暗示與殺人事件有密切關聯,他們才磨磨蹭蹭地說出貝島的委托和那份報告書的内容。

     貝島是5月中旬委托偵探社調查結花子的品行,偵探社派人跟蹤了兩個星期,最後查明結花子與高濑光治竟幽會三次。

    接着,貝島希望對高濑光治進行調查。

    調查員經過秘密偵查,跟蹤了有一個星期時,發現高濑與一名約摸二十七八歲、身材勻稱的女性一起進了新宿的商務旅館,以後才知道那名女性是院長秘書藤代英美,當然調查員偷偷潛入隔壁空着的旅館客房,非常成功地偷聽了兩人的談話。

    調查員因職業關系,知道近來旅館的牆壁大緻都做得很薄,講話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報告書上這樣記載着: “再忍耐一段時間啊。

    再等三年,事情過後,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結花子與丈夫離婚也隻是時間問題。

    她為了抓住丈夫有外遇的證據,甚至決定雇傭私立偵探。

    隻要有證據,上法院也會赢的。

    ”高濑說。

     英美有點醋意:“那女人如果離婚,你不就要和她結婚了?” 高濑繼續說:“是暫時的。

    我想過了,她人我的戶籍以後,我騙她将土地出讓掉,我打算用那些錢建造醫院。

    她的财産大緻都變成我的名義以後,我就以她的不貞為由提出離婚,順便再敲她一筆精神損失費。

    ” 英美反問:“如果她沒有不貞行為呢?” “找到合适的偵探社,無論什麼樣的證據都可僞造。

    現在的社會,各種各樣的生意都有人做;不過,一般沒有那種必要吧?我如果對她冷漠,她馬上又會去找别的男人。

    這個女人腰纏萬貫,但不和男人過性生活就沒法活下去。

    ”高濑說這話時帶點淫笑。

     英美似乎打了高濑一下,不高興地說:“如果是那樣的女人,總會是黏黏乎乎的。

    她會看出你的心思嗎?” “沒關系。

    她迷上了我。

    一旦真心愛上了,就會什麼也看不見。

    你别吃醋,那女人比我大五歲,又肥又笨簡直像一頭豬。

    ” 兩人發出淫笑聲,接着透過膠合闆傳來一陣陣做愛的嬌喘聲。

     警員帶回了報告書的複印件。

    這天晚上,上田帶着複印件拜訪了貝島的家。

    當他責問6月中旬有一封與此同樣的東西應該郵送到室井绫的公寓裡時,貝島撫摸着突出的下颚,一副窘态承認了。

     “你說你不認識一個叫高濑的醫生,實際上你卻在調查他與你夫人的關系啊!” “這……但是,我和高濑從來沒有直接見面談判或争吵過。

    ” “你為什麼要托人調查高濑君?” “這……妻子的舉止實在很古怪,我懷疑也許是有了情人,所以才委托信用所調查,果然不出所料;不過,結花子這個人很單純,容易受騙上當,肯定是因為财産才受騙的!我是想讓她知道,要她睜大眼睛。

    這樣一來,離婚的事也暫時不提了。

    ” “你說睜大眼睛……你把這份報告給夫人看了?” “事實勝于雄辯啊。

    我當面對她說,你迷戀的男人是這樣的家夥。

    她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連話也講不出來了!看來這帖藥太有效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感到有些後悔,我是幹了一件太殘忍的事,原來應該換一種做法的。

    ”貝島溜轉的眼珠閃出難堪的目光,他将臉轉向院子那邊。

     上田也将目光凝望着樹叢深處的黑暗裡。

     結花子果然是知道。

    為了應該成為她第三個丈夫的那個男人,她甚至不惜殺人!那個她堅信對她傾注了無限愛情的男人,真的一心想要搶奪她的财産,一邊和年輕情人在床上取樂,一邊嘲笑她是一頭笨豬。

     上田感覺到,面對丈夫放在她面前的那份報告書,結花子想不到自己傾心相愛的男子,居然與另一個女子調情時如此污辱自己。

    她的憤怒和絕望是可以想象的。

     “這帖藥太有效了?”上田喃語着,忽然屏住了氣,微微感到一絲緊張。

    不久,他緩緩地吐着氣,回味着突然湧現在他腦海裡的想法。

    這個想法,以前從未在他的頭腦中閃現過。

     八 翌晨,上田再次趕往荒井糧店。

     “你上次說,早晨巴點商店開門時,發現紙條就夾在卷簾門的下面吧?上面寫着:‘請辦理托送。

    貝島’。

    而且,貨物就放在商店的門外吧?” 上田将店主荒并請到商店門外,讓他重新描述一遍。

     “是啊。

    ” “貝島君那裡,最近有兩次都是到了夜裡才将貨物送來,放在門外?” “是啊。

    第二天早晨,他的夫人打電話來,說将那些貨物送走……” “這次你也以為是那樣的、所以就在店裡填寫好發票後送走了?” “是的。

    ”面對上田接二連三的提問,荒并不住地點頭,表情稍有澀愣。

     那是案發前的一種“彩排”?——這樣的想法掠過上田的腦海。

     “還有,貨物邊上有木屑落在地上嗎?” “是啊。

    木框上鐵釘也很少,又好像有點打歪了,所以我又補了兩三顆鐵釘。

    貝島君的夫人在托送貨物時,總是将貨物包紮得很整齊,當時我還覺得有些奇怪呢……” “鐵錘就扔在那條水溝裡……” 小鐵錘就扔在商店邊上那塊空地與道路交接處的小水溝裡,白木柄還是嶄新的,鐵錘木把上一枚指紋也沒有采集到。

     從商店門外放貨物的地方到扔有鐵錘的小水溝,上田用卷尺量出直接距離。

    有1.8米。

     “這點距離可以投過去。

    ” 聽到他的喃語,與他同來的年輕刑警露出驚訝的神情。

     他向搜查本部打電話,要求增加人員調查那把鐵錘的出處,是在哪家商店裡買的,是什麼樣的人買的。

     然後,上田徑直趕往寺尾誠在中野的住處。

    學生一般早晨都起得很晚,所以他正好還在那間租借來的房間裡。

     “你說過,最後一次和貝島結花子君兩人交談的,是6月20日吧?” “是的。

    ”他挺起瘦弱的身體答道。

     “當時她的确說過,‘用不了多久,你也會不愛我,愛的是我手中的财産。

    ’是嗎?” “是啊。

    這話好像未必是對我說的……” “你記得她還說過什麼嗎?” 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鏡框眼鏡:“是啊……然後她露出一副非常悲傷的表情,又說道,‘不過,我的财産在不斷地升值’……接着……” “接着什麼?” “最後的話,我沒有聽清楚,所以……” “她說了什麼?” “我好像聽她說,我這樣的女人,還是早點去死的好。

    她講得很輕,所以我想要問她說什麼時,房門打開,祥子回來了,所以我就沒有問。

    我想我是聽錯了……” 警方出動了許多警員,帶着那把鐵錘的照片和與案件有關的人員照片,挨家挨戶地走訪東京都内為數衆多的五金店、業餘木匠商店、超市和百貨商店等零售店,但是,這項調查并非易事。

    隻知道鐵錘是新的,沒有任何明顯的特征,所以店員們早就已經忘記了。

    甯可說,警方将僅有的希望放在店員是否還記得買這把鐵錘的顧客的長相上。

     而且,鐵錘也未必是在東京都内購買的。

     想不到——在案發後的第十天,艱辛的努力得到了回報。

     從貝島家去東京都内相反方向的墨田區偏僻處,八廣四丁目上有一家雜貨老鋪,鋪子角落裡陳列着為數不多的木匠用具。

    雜貨老鋪的老闆娘、中年主婦拿過警察出示的照片,稍稍屏住了氣凝視着。

     “6月底在你這裡買鐵錘的,是不是這個人?”警察帶着貝島夫婦共同留影的快拍照片。

     “是啊,是這個人呀!因為我還覺得這張臉在附近沒有見到過……沒錯!真是這個人。

    ”雜貨鋪老闆娘指着結花子的臉,頗有自信地說道。

     當天傍晚,上田警部将參加偵破的警員都集中到警署的一間大房間裡,向大家談了調查的結果和自己的推測。

    在進行具體的解說時,他還請求女警員協助。

     沒有一個人提出不同的意見。

     然後,上田将貝島諒一和高濑光治傳到警署,領進同一個房間裡。

    剛才用于解說的木框、紙闆箱、塑料袋等還按原樣放在房間裡。

    這些用具全都與結花子的遺體被打包的用具同樣的尺寸和種類。

     “現在看起來,情況隻能這樣來解釋。

    ——當丈夫将偵探社的報告放在她的面前,得知情人的真實用心時,她的精神便崩潰了。

    她認定,隻要她擁有的财産還在無止境地升值,自己就決不可能得到真正的純潔的愛情;但是,她是一個内心裡非常軟弱的女性,沒有男人的愛,她就無法活下去。

    她感到絕望,決心對欺騙她的男人們,竭盡全力進行報複。

    ” 上田警部打量着貝島諒一和高濑光治。

    兩人還不能十分清楚地領會事态,但都是一副忍氣吞聲的表情凝視着地上的打包用品。

     “因為屍體裝在箱子裡,所以我們也先入為主了;但是,調查了打包的過程和托送的手續,我們才發現,這起事件不是他殺,而是自殺。

    ” 上田首先提起黑色的塑料袋。

     “這比垃圾袋稍大一些,是超市裡出售用于裝被褥的。

    結花子身高153厘米,中等個子,所以能很輕松地鑽進去。

    在紙闆箱裡,如果采取仰天蜷縮起四肢的姿勢也正好能夠躺下。

    這事剛才女警員已經實驗過了。

    ” 日本女警員的錄用條件是身高154厘米以上,體重45公斤以上。

    剛才是讓警署内個子最小、身高有156厘米的年輕女警員作了實驗。

     “像門檻那麼粗的大框架,五面已經釘好,剩下的一面事先可以釘上與其他相同的兩塊闆條。

    釘木框需要鐵釘和鐵錘。

    其他還有用于填埋紙闆箱空隙的泡墊、橡膠圈、膠貼紙帶。

    緻死量的氰化鈉也許是用糯米紙包着夾在手絹裡放在裙服口袋裡的。

    據警視廳法醫檢驗,胃裡留有膠囊,解剖時很容易發現,但糯米紙已完全溶化,無法檢出。

    氰化鈉看來還是從貝島君弟弟的工場裡弄到的。

    聽說兩家人常有交往,所以相互間情況很熟,可能是暗中偷出來的。

    ” 結花子準備好一切必需用品和僞造筆迹的信,于7月6日星期六淩晨3點至4點之間,來到荒井糧店。

    那個時間裡用不着擔心會被人發現。

    結花子還赤着腳。

    荒井糧店一帶萬籁俱靜,空地前還亮着路燈。

     她将木框放在商店門前。

    木框裡裝着紙闆箱,紙闆箱裡裝着塑料袋和泡墊。

     她鑽人套在紙闆箱裡的塑料袋裡,從箱内伸出手,将兩塊木闆釘在木框上。

    盡管她平時很手巧,但無奈這時還是将鐵釘釘歪了。

    好歹釘上以後,她用手絹擦去鐵錘上的指紋,然後盡力投向遠處。

    鐵錘落在2米之外的水溝裡。

     她在大箱子裡合上紙闆箱的箱蓋,在裡側摸索着用膠貼紙帶将箱蓋封上。

    紙闆箱的底部是從外側用膠貼紙帶貼上的,所以在開箱時從底部打開,就會将這從裡側封上的一面當作箱底。

    膠貼紙帶的帶芯隻好留在箱子裡。

     接着,她将身體完全沉入塑料袋裡,收緊袋口,用橡膠圈套住。

    這也是從塑料袋的内側收緊的,在打開貨物時雖然覺得很奇怪,但總算解開了。

     她簡直就像回歸母體内那樣黑暗的口袋裡,像胎兒一樣仰天躺着蜷縮着手腳。

    她将包有氰化鈉的糯米紙含入口中。

    痛苦隻是一瞬間的事,不久她便安詳地進入永恒的睡眠裡…… “結花子君選擇如此煩瑣的自殺方法,首先是為了不讓丈夫順理成章地繼承遺産,因此,她才選擇了像在家裡遇害後被打包的方法,寄件人還用了丈夫的名字。

    她曾對表姐說過,如果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令人懷疑,就準是丈夫殺的。

    可見她是為了讓丈夫背黑鍋吧,因為殺害被繼承人的案犯會被剝奪繼承權。

    ” 貝島發出痛苦的呻吟抱住了頭:“看來這次我被27億元耍了……” “接着,将收件人設為高濑君,當然是為了對你洩憤吧。

    ”上田用更鄙視的口氣繼續說道,“她在死去時也許還想象着你在打開貨物時受到的刺激而感到微薄的快意……” 高濑那原本白皙的面容變得更加蒼白,一副迷惘的目光睨視着虛空:“是啊……她真的還是一個很純情的女人。

    我的話,她都深信不疑……我常對她說,我想要的是你,我隻要你赤條條一個人投進我的懷抱裡……” 片刻,高濑擡起頭來,露出惆怅的目光,因為他知道,為了那起民工被毆緻死事件,警方随即将會對他進行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