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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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不住地流出來。

    他隻往她身上瞟了一眼睛,眼珠便像燃了火,被燒得灼痛焦疼了。

    可在他要迅疾地把目光移開時,卻又看到因為風要從她的胸口跑出來,就不得不把她睡裙的胸口鼓脹開,在那鼓脹的胸口處,他的眼角在失去警惕時,不慎就看到她的Rx房兒,又白又大,圓得如圓規劃過樣,滿鼓蕩蕩,如同他發面最好、火候最好時蒸出的師長最愛吃的又暄又軟的白蒸馍。

    師長是南方人,劉蓮也是南方人,他們都把蒸馍叫饅頭。

    吳大旺看見劉蓮露出的那大半個Rx房,他就想到了他蒸的又大又暄的饅頭了,手上就有了些伸手想抓的沖動了。

    可是呢,他畢竟是一個在家裡受過中學教育的人,在部隊又成了有理想的人,争取崇高的人,受師長和組織器重信賴的人,立志為共産主義奮鬥終身的人;畢竟像記得自己姓甚名誰樣,吳大旺記住自己僅僅是個師長家的公務員兼的炊事員,而不是師長的兒子或侄子,不是劉蓮的弟弟或表弟。

    他知道他該做什麼事,該說什麼話,不該做什麼或者不該說什麼。

    理智像冰雹樣一下砸在了他頭上,落進了他心裡。

    這是師長家的二樓卧室,他的妻子在卧室裡穿什麼衣裳,露哪兒不露哪兒都是本該的事,自己的媳婦才和自己剛剛結婚那個月,不也在洞房裡單穿個褲衩,露着雙奶走來走去嗎?女人在男人面前,沒有不崇高的靈魂;男人在女人面前,隻有不健康的思想。

    吳大旺在轉眼之間,以革命的優秀而光輝的理性,克制了資産階級非理性的荒唐邪念,拯救了自己差一點走入懸崖的靈魂。

    他平靜地把目光從劉蓮身上一滑而過,就像目光從沒有什麼新奇的水面滑過一樣,将目光落在她翻過的那本《***選集》上,說,阿姨,沒事了吧? 劉蓮臉上又一次有了不悅,她一把他盯着的那本《***選集》拿起來順手放到一邊後,冷冷地問,小吳,你在首長家裡工作,最重要的要記住什麼? 他說,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

     她問,宗旨是什麼? 他說,為首長和首長的家人服務,就是為人民服務。

     蠻聰明嘛。

    她松馳下來自己臉上因不悅而繃緊的皮膚,把被風吹起的睡裙撩過來蓋在大腿上,像真的一個大姐那樣對他說,你知道我比你大幾歲? 他說,不知道。

     我隻比你大五歲,她說,你說你是該叫我姐姐還是叫阿姨?并不等他回答,她又順手拿起床頭的一塊方巾遞給他,說擦擦汗,我吃不了你,既然把我當成你們師長的老婆看,那你就得像回答師長的提問一樣回答我的話。

     他就用她遞的方巾擦了一把汗。

     她說,你結婚了? 他說,嗯。

     她說,哪一年? 他說,前年。

     她說,有孩子了? 他說,去年生的。

    三個月前,我回家時,你不是還給我家孩子買過小衣裳,你忘了?阿姨。

     她停頓了一會,像喉嚨突然噎了一樣東西,片刻之後接着說,現在你别叫我阿姨。

    我是你姐。

    是你姐在問你話兒呢。

     他重又擡頭看着她。

     她說,你最大的理想是什麼? 他說,實現共産主義,為共産主義事業奮鬥終身。

     她冷冷地笑一下,那笑像一塊碳火上薄薄包了一層冰。

    然後,她闆着面孔又重複着強調了那句話,說我是你姐,你要給我說實話。

     他說,嗯。

     她說,你最大的理想是什麼? 他說,提幹。

    把老婆、孩子的戶口都随軍帶到城市裡。

     她說,喜歡你老婆嗎? 他說,說不上喜歡不喜歡,結婚了,她就是我的人,我就得一輩子為她着想了。

     她說,那還是喜歡嘛。

     就都寂下來,讓沉默像軍用帳棚一樣蓋在屋子裡,蓋在他們頭頂上。

    風扇一直在對着劉蓮吹。

    吳大旺熱得汗如雨注,不知是因為天氣,還是因為緊張,他感到汗水從頭上流進眼裡時,又蜇又澀,像鹽水進了眼睛裡。

    他知道她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臉,而他隻敢盯着她床上鋪的水色的綠單子和挂在半空的紗紋帳。

    時間像老牛拉破車一樣慢慢走過去,到了實在煎熬不過了,他就試着說,阿姨,還問啥? 她冷着他的臉,不問了。

     他說,那我下樓吧? 她說,下去吧。

     可在他要轉身下樓時,剛到屋門口,她又叫住了他,問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話。

     她說,實話對我說,你每天睡覺洗澡嗎? 他回頭不解地看着她,說洗。

    說在新兵連時我們指導員是南方人,誰不洗澡他就不讓上床睡。

     她說,是每天都洗? 他說,天天洗。

     她說:你走吧。

    記住那塊為人民服務的牌子不在飯桌上了,就是我叫你上到二樓有事了。

     他便從二樓逃似的下到一樓裡。

    到一樓做的第一件事是到廚房擰開水龍頭,嘩嘩地洗了一遍滿頭大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