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我們同姑娘們的關系

關燈


    卡堅卡和我留在茶桌旁,不記得怎麼的,卡堅卡把話題引到她心愛的問題&mdash&mdash愛情&mdash&mdash上。

    我有心要大發一番議論,開始高傲地給愛情下定義,說愛情就是想從别人身上獲得自己所缺少的東西的願望。

    但是卡堅卡回答我說,恰好相反,如果一個姑娘想嫁富翁,那就不是愛情,按照她的看法,财産是最無足輕重的東西,隻有經得起别離的痛苦的才是真正的愛情(我明白,她這是暗示她對杜布科夫的愛情)。

    沃洛佳一定在聽我們的談話,突然用胳膊肘撐起身子,大聲問道: &ldquo卡堅卡!是俄羅斯人嗎?&rdquo &ldquo總是胡說八道!&rdquo卡堅卡說。

     &ldquo放到胡椒瓶裡嗎?&rdquo沃洛佳接着說,着重每個母音。

    我不能不認為沃洛佳是十分正确的。

     除了在個人身上或多或少發展的一般智力、感受性和藝術感而外,還有一種在不同的社會階層,特别是在家庭裡或多或少發展的,我稱做理解力的特殊能力。

    這種能力的要點就是一定的分寸感和對事物有一定的片面的看法。

    同一個階層或者一個家庭裡具有這種能力的兩個人,總是讓感情表達到一定程度,如果超過這個程度,兩人都會覺得沒有意思。

    他們在同一個時候看出,什麼時候結束稱贊而開始諷刺,什麼時候停止迷戀而開始做假。

    但是對于理解力不同的人們,這就可能大不相同。

    對于理解力相同的人們,每種事物的滑稽的、或者美好的、或者肮髒的一面,都是同樣地顯眼。

    為了使一個階層或者一家人便于表達同樣的理解力,他們創造了自己的語言,自己的說法,甚至能夠表達别人所不能理解的微妙概念的詞彙。

    在我們家裡,在爸爸和我們弟兄之間,這種理解發展到最高程度。

    杜布科夫,不知怎的,同我們這個圈子也很合得來,很有理解力;但是德米特裡,雖然比他聰明得多,在這方面卻很遲鈍。

    不過我跟任何人也沒有像跟和我在同一環境裡長大的沃洛佳那樣,把這種能力發展到那麼微妙的地步。

    爸爸早就落在我們後邊,好多在我們看來像二乘二得四那樣清楚的事,他卻不理解。

    譬如,天曉得怎麼回事,沃洛佳和我規定了下面的具有相應概念的字眼:葡萄幹,表示想炫耀自己有錢的虛榮心;松果(說的時候還得把手指撮在一起,特别強調松字),表示鮮豔、健康、優雅、但并不豪華的東西;複數名詞,表示特别愛好那種東西,等等。

    不過,意思多半靠面部表情和談話的總的意義來決定,因此,不論我們哪個發明了一個新詞兒來表達一種新的微妙的差别,另一個隻要根據暗示就會同樣正确地領會。

    姑娘們沒有我們的這種理解力,這是造成我們在精神上疏遠和我們瞧不起她們的主要原因。

     她們可能有她們自己的理解力,但是同我們的截然不同,因此,我們已經看出是空話連篇,她們卻認為是真的情感;我們覺得是諷刺,她們卻覺得是實話;諸如此類。

    不過,當時我并不理解,這一點并不是她們的過錯,缺乏理解力并不妨礙她們成為既漂亮又聰明的姑娘;而我卻看不起她們。

    另外,有一次我忽然想到坦白這個概念,為了趨于極端,我責備柳博奇卡那種文靜的、輕信的性格是不露真情、裝模作樣,說她根本不認為有必要挖掘和檢查自己的一切思想和内心的欲望。

    譬如,柳博奇卡每天夜裡要為爸爸畫十字,去祭禱媽媽時她和卡堅卡在教堂裡流淚,卡堅卡在彈鋼琴時歎氣,把眼珠翻上去,我覺得這一切都太裝腔作勢,納悶她們什麼時候學得像大人那樣矯揉造作,她們這樣做怎麼不覺得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