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脈脈含情張生遇豔 盈盈不語朱子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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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出來不好笑嗎?怎的一個人弄菜,鍋把會将手燙得這樣哩?并且一鍋白菜怎的會燒得焦炭一般哩?隻得哄小孩子似的,說是白菜下了鍋,忽然肚痛得緊,忘記将瓦斯扭熄,在廁屋蹲了一刻出來,見白菜燒枯了,急得伸手去拿鍋,所以燙了手。

    朱繼霖蠢然一物,哪裡知道張全的話是信口胡謅的,點點頭回到廚房,重新煮了白菜,教張全吃飯。

    張全的右手不能握箸,且痛得不可忍,也懶得吃飯,捧着手走到近處一家小醫院裡去診。

    上了些藥水,覺得好了許多。

    醫生用布将手裹好,教張全不要下水。

    張全回家,扯開被便睡。

    手痛略減,心思又飛到東條家去了。

    張全在這邊房裡想東條,朱繼霖在那邊房裡,也是想東條。

    張全想東條是自今日起,朱繼霖想東條就有兩三年了。

    這東條到底是個什麼女子哩?說起來,大約也有人知道她的身世。

    她的父親叫東條筱實,後藤新平做台灣民政長的時候,他跟在台灣,不知供什麼職,很積了些财産。

    平生就是一個女兒,叫東條文子。

    這文子小時也到過台灣,不知怎的,生性喜歡中國人,十五歲上就被一個同文中學的留學生吊上,破了身子。

    她的母親雖時時對她說中國人的短處,她隻當作耳邊風。

    隻是柏木這鄉村地方,中國人住的少,竟找不着一個可通情愫的人。

    朱繼霖雖算是中國人,隻是那尊範,實在令她難于承教。

    幸而是中國人,百分中她尚有一二分加青之意。

    若是日本人,早就莺嗔燕叱了。

    朱繼霖并不知道文子性情如是,見她不跑不怒的,兀自以為看中了自己。

    一個人在柏木住了兩年,時吊時辍的,也沒有得一點甜頭,賭氣搬到本鄉過年。

    于今同張全搬到這裡來,終是此心不死。

    初到的那一天,便等得個精疲力竭。

    無奈吊膀子倒運的人,到處倒運。

    偏偏文子坐車出來,頭也不回的去了。

    想追上去報到,可恨爹娘生的那一對不争氣的腳,一點能力也沒有,偏于這時分發起麻來。

    後來每天下午候補老爺上衙門似的來伺候,不是遇着文子同她母親同走,便是男男女女一大堆的,從沒有咳嗽使眼色的機會。

    大凡誠心誠意吊膀子的人,每天的伺候時間,差不多成了好學人的功課。

    女的分明沒有約他,他心裡總覺得不去是失了信似的。

    朱繼霖也就是這種心理,所以今日張全回遲了,誤了他的功課,心中不勝氣惱。

    後來雖借着洗澡補足了,終覺得遲了時刻,罪該萬死。

    并且他在那裡補課的時候,文子并沒有來鑒臨他的誠懇,尤覺得是來遲之過。

    更恐怕未來之時,文子已出來盼望,見他忽然不在那裡伺候,因此怪他心意不誠。

    他一個人坐在房裡無所不想,哪知道張全也正在被裡忍痛的打主意。

     兩邊各不相聞的想了許久,朱繼霖倒有一件事真讨了便宜。

    看官猜是什麼?因為他吊文子的經曆已多,思潮旋起旋伏。

     伏的時候,也就可以成寐。

    張全今日是初經,又得了文子的青睐,轉輾反側的哪裡睡得着呢?更兼手掌雖塗了藥水,還是隐隐作痛,直到四點多鐘才勉強睡去。

    他沒有睡的時候,本預算明日早起即去等文子。

    一睡着了,便一頭在夢裡頭尋找,全忘了醒時的思想。

     朱繼霖素愛睡早覺,平日都是張全喚醒他。

    今日張全不醒,朱繼霖也不醒。

    兩個人賭睡似的,青菜店、醬油店來喚門,也沒有工夫答應,都白喚了一會去了。

    直到十一點鐘,還是張全賭不過朱繼霖,先醒了。

    窗門都關着,電燈照得房子通紅,也辨不出是早是晏。

    隻記得昨晚睡得很遲,居然睡醒了,必已不早。

    從墊被底下掏出表來看,才吃了一驚,連忙坐了起來,喊老朱。

    喊了幾聲,朱繼霖才從被裡含糊答應。

    張全起身推開了窗子的外門,隻見滿園的紅日,隔壁人家曬的小兒衣服,都要幹了。

    張全忙将朱繼霖蹴醒,洗臉吃飯畢,已是一點鐘。

    張全即托故說要往神田。

    朱繼霖不樂,叮咛複叮咛的教他快回。

    張全今日出外,就不比平常,穿了明治大學的制服,還是嶄新的。

     靴子也刷得和他去年在神保町遇的那一對小男女的時候一樣。

    戴一頂方帽子,假裝了一個書包,提着去了欲知他去哪裡,且俟下章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