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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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的原作者米高基頓近來大受歡迎,他的小說人物和情節都不怎樣,不時為批評者訴病,但是他的作品學問十足,也就令人看得眉飛色舞了。

    “學而不思,則罔矣”,是象牙塔内的學者,“思而不學,則殆矣”,我不想做這樣的小說作者。

     二、七 《會盟泰山》和《法王出京》兩段關于《論語》的考證:“五、十以學《易》”和“孔子在齋聞《韶》”,是我自己作的,自覺發前人之所未言。

    後來看龔元價的《論語答客難》,才知道他對“五、十以學《易》”的想法大同小異,汗顔不已。

    幸好還有“孔子在齋聞《韶》”,隻可惜《法王出京》那一段手民之誤,齊、齊不分,讀者看得一頭露水,請原諒。

     我一直希望能夠把前作重新修訂,就是這原因。

    不過出版社老闆認為:“不如拿時間來多寫兩本。

    ” 他付版稅給我開飯,我聽他的話。

     二、八 張君寶和《魔神複辟》的徐渭卻真有其人。

    其餘人物則是我創造出來的。

     徐渭就是大名鼎鼎、以滑稽突梯聞名的徐文長,名滿香江的經濟學家張五常對他的書法贊歎不已。

    徐渭是一位苦命人,考試不得志,命途多舛,投身幕僚,主人又造反,押錯注碼,結果連命也賠上了。

     我在《魔神複辟》以這位苦命人來做引子,正是章回小說以真入假的寫法,正如金庸《碧血劍》中的侯朝宗一般的作用。

     二、九 這系列故事的背景是明代最後的一百幾十年。

    詳細的年份不可考了,我也沒有費神去查考每段故事有沒有時代矛盾之處,相信是有的。

    不過,明末以至清人的詩詞文章,我沒有在書中引用過除了一次,在《魔神複辟》,趙四公子用一首詩考較賀蘭客奴(當時趙不知道賀蘭客奴是如霧假扮的西貝貨),那首詩,是錢鐘書的新作,四百年前的明朝當然沒有人可以猜得出來。

     結果作法自斃,因為剪貼出錯,将錢鐘書的另一首七律也剪了進去,變成了非驢非馬的十二句,徒惹識者所笑。

     兩首詩的真面目如下: 絕世人從絕域還,妙手丹青肯長閑。

    江南劫盡無堪畫,一片傷心寫勝山。

     白骨堆山滿白城,敗亡鬼哭亦吞聲。

    熟知重死勝輕死,縱蔔他生借此生。

    身即化友尚齋恨,天為積氣本無情。

    艾芝玉石歸同盡,哀望江南賦不成。

     這兩首詩都是錢鐘書寫文革的。

    他當然配得上自稱“絕世人”。

    “江南劫盡無堪畫,一片傷心寫勝山”,感人之極,怪不得他要自況“妙手丹青肯長閑”了。

     三、現實 三、一 古龍和倪匡大情大性,溫瑞安自己就是一個武俠,他們都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顔”的浪漫派,天生是武俠作家。

    假如他們要打工,“為五鬥米而折腰”,肯定活得不開心。

     金庸不同。

    他理智,他洞察世情,他是個商人。

    商人锱铢必計,日日要做妥協,天天要管理下屬。

    所以金庸筆下的人物性格,也比較理智、比較合符現實人性。

     寫武俠小說和寫鬼故事一樣,首先要訂立遊戲規則:書中人物武功可以去到多強?是還珠樓主的飛仙劍俠、是金庸梁羽生的新派武俠、還是我是山人的方世玉洪熙官技擊武打? 涉及魔界,遊戲規則就更複雜了:魔界妖人自然要有魔法,魔法的威力卻又不能大大淩駕于武功之上,否則魔界早就統治了整個武林,小說再寫不下去了。

     遊戲規則無論怎樣訂訂立都可以,總之要能自圓其說,不能犯駁。

     三、二 武俠人物究竟是怎樣賺錢的呢?這是一個問題,也是一個笑柄。

     我嘗試解答這問題,在我的作品。

     玉皇朝是黑社會,向商鋪收保甲金,各門各派年年上繳年費,富戶地主例如山西馬家(馬文才的家族)自然也少不免要捐上大筆的“政治奉獻”,道理跟宋美齡的爸爸宋嘉樹資助孫中山搞革命是一般無二的。

     中國古代鹽稅極重,私鹽盛行,鹽幫自然是有的,不過不是一個大幫罷了。

    漕幫就是清幫,以河運官糧為業,成立于清代中葉,我把它的年代推前了二百年。

     趙四公子是世家子弟,風翩翩是貪污高官,高半人是斂财名醫,霹靂莊、鐵火堂是開兵工石的大實業家,武當派的财政狀況在《後羿神弓》描述得清清楚楚,王沖天更是連鎖店的創辦人。

    在我筆下,沒有“不勞而富”不愁錢用的大俠。

     我是個現實的人。

     四、後記的後記 十九世紀的法國大文豪福婁拜說過:“作家應該和上帝一樣,把工作做好,然後閉嘴。

    ”他的名著《包法利夫人》我在中四時看過中譯本,足足看了一個月才看完。

    前些時我看它的法文原著,足足看了一個月看完了十頁。

    我和他溝通不了,我也不聽他的話。

     金庸每本作品都有一段後記,古龍的作品寫了不少前言,我都愛看。

     小時候,看武俠小說和黃玉郎的《龍虎門》常有“誰比誰武功高”的疑問,甚至寫過信去問。

    我想,讀者是喜歡跟作者溝通的。

    瓊瑤的自傳《我的故事》我一讀再讀,張愛玲我最愛的是文集《流言》,至于溫瑞安、梁望峰,更是将溝通成為濫觞,足足占了每本作品的五分一篇幅。

     所以我寫了這篇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