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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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來調養要好得多,”我說,“但是當然了,這對你們是很不方便的。

    我想得有一個人日夜照看着他。

    ” “親愛的,你不是那種怕麻煩不肯伸手幫忙的人。

    ” “如果他到這裡來,我就走,”施特略夫太太氣沖沖地說。

     “我簡直認不出你來了。

    你不是一向心腸很軟嗎?” “啊,看在老天爺面上,别逼我了。

    你快要把我逼瘋了。

    ” 最後,她終于落下眼淚來。

    她癱在一把椅子上,兩手捂着臉,肩膀抽搐着。

    戴爾克一下子跪在她身邊,摟着她,又是親吻,又是呼叫她各式各樣親昵的名字,廉價的淚水也從他的面頰上淌下來。

    沒有過一會,她就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揩幹了眼淚。

     “讓我好好地待一會吧,”她說,語氣平順多了。

    接着,她強笑着對我說:“我剛才那樣,真不知道你會把我當成怎樣個人了。

    ” 施特略夫困惑地望着她,不知怎樣才好。

    他緊皺着眉頭,撅着通紅的嘴巴。

    他那副怪樣子使我聯想到一隻慌亂的豚鼠。

     “那麼你不答應嗎,親愛的?”最後他說。

     她有氣無力地揮了一下手。

    她已經精疲力盡了。

     “畫室是你的。

    這個家都是你的。

    如果你要讓他搬到這裡來,我怎麼攔得住呢?” 施特略夫的一張胖臉馬上綻露出笑容。

     “這麼一說你同意了?我知道你不會不答應的。

    噢,我的親愛的。

    ” 但是她立刻又克制住自己。

    她用一對暗淡無神的眼睛望着他,十指交疊着按在胸口,仿佛心跳得叫她受不了似的。

     “噢,戴爾克,自從咱們認識以後我還沒有求你做過什麼事呢。

    ” “你自己也知道,隻要你說一句話,天底下沒有一件事我不肯為你做的。

    ” “我求你别叫思特裡克蘭德到這裡來。

    你叫誰來都成,不管是小偷,是醉鬼,還是街頭的流浪漢,我敢保證,我都服侍他們,盡我的一切力量服侍他們。

    但是我懇求你,千萬别把思特裡克蘭德帶回家裡。

    ” “可是為什麼呀?” “我怕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個人叫我怕得要死。

    他會給我們帶來禍害。

    我知道得非常清楚。

    我感覺得出來。

    如果你把他招來,不會有好結局的。

    ” “你真是沒有道理。

    ” “不,不,我知道我是對的。

    咱們家會發生可怕的事的。

    ” “為什麼?因為咱們做了一件好事?” 她的呼吸非常急促,臉上有一種無法解釋的恐懼。

    我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麼。

    我覺得她好象正被一種無形的恐怖緊緊抓住,完全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了。

    她一向總是沉着穩重,現在這種驚懼不安的樣子着實令人吃驚。

    施特略夫帶着困惑、驚愕的神情打量了她一會兒。

     “你是我的妻子,對我說來,你比任何事物都寶貴。

    如果你沒有完全同意誰也不會到咱們家來。

    ” 她閉了一會兒眼睛,我以為她或許要暈過去了。

    我對她有些不耐煩。

    我沒想到她是這樣神經質的女人。

    接着我又聽到施特略夫的話語聲,沉寂似乎奇怪地被他的聲音打破了。

     “你自己是不是也一度陷于非常悲慘的境地,恰好有人把援助的手伸給你?你知道那對你是多麼重要的事。

    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你不願意也幫别人一下兒嗎?” 他這番話一點也不新鮮,我甚至覺得這裡面還有一些教訓的意味;我差點兒笑了出未。

    但是它對勃朗什·施特略夫的影響卻叫我大吃一驚。

    她身體抖動了一下,好久好久凝視着她的丈夫。

    施特略夫緊緊盯住地面。

    我不懂為什麼他的樣子顯得非常困窘。

    施特略夫太太的臉上泛上一層淡淡的紅暈,接着又變白——變得慘白;你會覺得她身上的血液都從表面收縮回去,連兩隻手也一點血色沒有了。

    她全身顫抖起來。

    畫室寂靜無聲,好象那寂靜已經變成了實體,隻要伸出手就摸得到似的。

    我奇怪得不得了。

     “把思特裡克蘭德帶來吧,戴爾克。

    我會盡量照顧他。

    ” “我的親愛的,”他笑了。

     他想抱住她,但是她卻避開了。

     “當着生人的面别這麼多情了,戴爾克,”她說,“叫人多下不來台啊。

    ” 她的神情已經完全自然了;沒有人敢說幾分鐘以前她還被一種強烈的感情激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