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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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常常見到思特裡克蘭德,有時候同他下下棋。

    他的脾氣時好時壞。

    有些時候他神思不定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任何人都不理;另外一些時候他的興緻比較好,就磕磕巴巴地同你閑扯。

    他說不出什麼寓意深長的話來,但是他慣用惡毒的語言挖苦諷刺,不由你不被打動;此外,他總是把心裡想的如實說出來,一點也不隐諱。

    他絲毫也不理會别人是否經受得住;如果他把别人刺傷了,就感到得意非常。

    他總是不斷刻薄戴爾克·施特略夫,弄得施特略夫氣沖沖地走開,發誓再也不同他談話了。

    但是在思特裡克蘭德身上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這位肥胖的荷蘭人身不由己地被它吸引着,最終還是跑了回來,象隻笨拙的小狗一樣向他搖尾巴,盡管他心裡一清二楚,迎接他的将是他非常害怕的當頭一棒。

     我不知道為什麼思特裡克蘭德對我始終保留着情面。

    我們兩人的關系有些特殊。

    有一天他開口向我借五十法郎。

     “這真是我連做夢也沒想到的事,”我回答說。

     “為什麼沒有?” “這不是一件使我感到有趣的事。

    ” “我已經窮得叮當響了,知道吧?” “我管不着。

    ” “我餓死你也管不着嗎?” “我為什麼要管呢?”我反問道。

     他盯着我看了一兩分鐘,一面揪着他那亂蓬蓬的胡子。

    我對他笑了笑。

     “你有什麼好笑的?”他說,眼睛裡閃現出一絲惱怒的神色。

     “你這人太沒心眼了。

    你從來不懂欠人家的情。

    誰也不欠你的情。

    ” “如果我因為交不起房租被攆了出來,逼得去上了吊,你不覺得心裡不安嗎?” “一點也不覺得。

    ” 他咯咯地笑起來。

     “你在說大話。

    如果我真的上了吊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 “你不妨試一試,就知道我後悔不後悔了。

    ” 他的眼睛裡露出一絲笑意,默默地攪和着他的苦艾酒。

     “想不想下棋?”我問他說。

     “我不反對。

    ” 我們開始擺棋子,擺好以後,他注視着面前的棋盤,帶着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當你看到自己兵馬都已進入陣地,就要開始一場大厮殺,總禁不住有一種快慰的感覺。

     “你真的以為我會借錢給你嗎?”我問他。

     “我想不出來為什麼你會不借給我。

    ” “你使我感到吃驚。

    ” “為什麼?” “發現你心裡還是人情味十足讓我失望。

    如果你不那麼天真,想利用我的同情心來打動我,我會更喜歡你一些。

    ” “如果你被我打動,我會鄙視你的。

    ”他回答說。

     “那就好了。

    ”我笑起來。

     我們開始走棋。

    兩個人的精神都被當前的一局棋吸引住。

    一盤棋下完以後,我對他說: “你聽我說,如果你缺錢花,讓我去看看你的畫怎麼樣?如果有我喜歡的,我會買你一幅。

    ” “你見鬼去吧!”他說。

     他站起來準備走,我把他攔住了。

     “你還沒有付酒帳呢。

    ”我笑着說。

     他罵了我一句,把錢往桌上一扔就走了。

     這件事過去以後,我有幾天沒有看見他,但是有一天晚上我正坐在咖啡館裡看報紙的時候,思特裡克蘭德走了過來,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