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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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鬼卒又将許多小蟲俱塞在鱗甲之内。

     郗後忽被衆鬼卒如此淩虐,惱怒害羞,不覺一陣昏迷漠然氣死。

    及醒轉來時,再開眼一看,早見自身變成一條蟒蛇,醜惡怕人。

    幸而先前不曾吃得這碗迷魂湯,心中還是明白,能吐人言,便大叫道:“怎麼将我一朝千嬌百媚的國母娘娘,變做惡畜,叫我怎麼見人!”便亂颠亂跳,滿地打滾,又一時遍身鱗甲之中被小蟲咬得痛苦難當,在地上啼啼哭哭。

    隻見這變形大王喚過四個鬼卒,近前分付道:“郗氏罪孽重大,必使曆盡苦報,因緣到時,自能解脫。

    今時刻不可放縱,可押至建康赤石矶周處台前山穴之中,那裡自有人收管。

    小心在意。

    ”鬼卒得令,便将一條鐵索穿入蟒鼻中,踴身跨在背上,将頭一拎,尾兒一掀,那蟒不覺起在空中,如飛雲掣電,呼呼風響而行。

    郗後看見身子在半空中,隻吓得魂魄俱無,恐怕掉落下來跌死,便狠命的往前亂竄亂舞,不期愈竄愈快,卻喜得再不得跌下來。

    倏忽之間,過了鐵嶺、黑河許多山水,方到了日色照臨之地。

    又行了一霎時,四個鬼卒見到了山前,然後将郗後頭角往下一按,不覺輕輕的墜落下來,落在一個墳墓旁邊。

    郗後一看,卻隐隐認得是來過的一所宮院,一時再想不起。

    四個鬼卒将郗氏鎖在門旁柱上,進去好一會,然後出來對郗後說道:“你好好在此藏蹤斂迹,我們去也。

    ”一霎時去得無影無蹤。

     郗後正低頭思想:“這是甚麼所在?将我鎖在此孤孤凄凄,如何是好。

    ”又想道:“在此孤悽,也強似在地獄中受苦。

    ”正想不了,忽見裡面走出幾個人來,對着蟒說道:“你這惡人惡報,一般也有今日,到此且看娘娘如何發落。

    ”有幾個膽大的,就拾起磚頭土塊望着蟒蛇身上打來。

    有幾個膽小的,隻搖頭吐舌。

    郗後看在眼中隻不言語,不過一會,隻聽得門内敲得梆子亂響,三通已過,将兩扇大門格支支的左右分開,走出幾個如狼似虎的彪形怪漢,到柱邊解了繩索,绾在手中,扯着這條大蟒往門内競走。

    郗後被他扯動鐵索,便渾身骨節疼痛難忍,隻得委委蛇蛇盤盤旋旋而進。

    遂一眼望去,卻見上面坐着一個非王非侯非官非長,是一個少年美色女子,據案而坐,左右掌扇分排,兩旁侍立了無數宮女。

    郗後見了,因想起生前亦是如此,不覺眼淚暗落。

    及到了滴水檐前,再将那坐着的女子一看,不是别人,原來就是當日處死的苗妃。

    郗後吃驚不小,暗想道:“他已被我處死,怎麼倒活在這裡,如此享用?我怎麼好與他相見!”遂遲遲不欲向前。

    又想道:“幸喜得我變過形駭,他也絕不認得我是郗後。

    ” 正想未完,忽聽見苗妃在上面拍案大罵道:“你這郗氏賤人,隻道你久邀君寵,生殺随心,誰知惡貫滿盈,冤冤相報。

    我已在閻君面前告準,憐我無辜,當日欲放我回陽,隻因肌膚被你殘破,無魂可歸,故令我在此作本山之神,許我報仇雪恨。

    幾次到宮來索命,卻見你祿命未終,隻得在此多年。

    今日方蒙閻君發來,與我消此宿冤。

    ”說罷咬牙切齒,遂叫數十個怪漢分付道:“可将此孽蟒吊起,先打銅鞭三百,然後拔鱗鋸角。

    ”郗後見他說出緣由,無言可答,又自知理短犯在他手中,便隻是垂頭落淚。

    不一時衆怪漢将他倒吊起來,頭角向地,取過銅鞭輪流換打。

    直打得敗鱗殘甲,血肉亂飛。

    一時打完,又拔鱗鋸角。

    郗後寸寸皆傷,七竊流紅,渾身腐爛,叫疼叫痛,不一會直僵僵的死去。

    苗妃笑說道:“今在陰間,死一不死二,那容你避法。

    ”便叫人取過返本還原的法水,望着這大蟒身上灑了一遍,依舊鱗甲宛然,漸漸的回過氣來。

    郗後哭着道:“生前不肯行方便,狹路相逢冤報冤。

    ”便痛哭不止。

    苗妃喝叫衆怪漢吩咐道:“你可将此孽蟒暫且放下,他與我生前作對,我與他死後作個冤家。

    今日且與你領去,日間送來痛打三百,夜間高吊山崗,使他身負重傷,鱗甲腥臭,蠅蟲吮呷其血,日夜不甯,方消我恨。

    ”那衆怪漢得令引去,依言處置。

    且按下不題。

     卻說此時梁主在朝,風調雨順,四境皆安。

    忽一日驟雨,雨過之後殿前出現雜色寶珠。

    朝臣請梁主觀看。

    梁主不勝大喜,因下诏命群臣作《瑞雨賦》。

    當有文臣虞奇獻賦,梁主見賦中有“飛甘灑潤,玉散珠聯”,梁主大加贊賞,遂禮賜赉,一時之賦不能細述。

    隻說梁主,自從聽了朱異勸勉自修,遂廣行善事,遍處啟建寺院經堂。

    蔣山造了一座本業寺,又造慧日寺、法苑寺、頭陀寺、萬福尼寺、本領尼寺、慈恩寺、普化寺、化成寺、福罷寺、萬業寺,塞林寺、來西觀。

    于是建康佛教大行,以緻民間子女皆來相送,出家者紛紛不絕。

    梁主日與諸廷臣講論佛家大意,道:“人之浮生,如東逝之長流,西垂之殘照,擊石之火星,驟隙之迅駒,風裡之微塵,草頭之懸露,臨室之楊樹,灼目之電光。

    一失腳時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