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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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言其自苦之已甚也。

    若訓「觳」爲「盡」,而謂雖監門者之供養,亦不盡此之疎陋,則「不盡於此」下須加「疎陋」二字,且與下文之「不烈於此」文義不相當矣。

    《李斯傳》索隱誤與此同。

     或言鹿者 「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者」。

    念孫案:「或言鹿」下不當有「者」字,此因下文「言鹿者」而誤衍耳。

    《羣書治要》《後漢書·文苑傳》注、《太平禦覽·職官部》《獸部》引此竝無「者」字。

     變化有時 「去就有序,變化有時」。

    念孫案:「變化有時」當從宋本作「變化應時」。

    今作「有時」者,涉上句「有」字而誤也。

    《老子傳贊》曰:「虛無,因應變化於無爲。

    」《自序》曰:「與時遷移,應物變化。

    」即此所謂「變化應時」也。

    下文曰:「秦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

    」謂其不能變化應時也。

    故此言「君子爲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應時」,謂去彼就此,隨時變化也。

    若雲「變化有時」則詞不達意矣。

    《羣書治要》引《史記》正作「變化應時」。

    《賈子·過秦篇》作「因時」,宋淳祐本作「應時」,與《羣書治要》合。

    是古本《賈子》《史記》皆作「應」也。

     翟景 「齊明、周冣、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

    索隱曰:「翟景未詳。

    」《文選注》同。

    念孫案:「翟景」蓋即《戰國策》之「翟強」也。

    《楚策》曰:「魏相翟強死。

    」《魏策》曰:「魏王之所用者,樓、翟強也。

    」又曰:「翟強欲合齊、秦外楚,以輕樓;樓欲合秦、楚外齊,以輕翟強。

    」是翟強固爲魏相而合齊秦、外楚者也。

    「景」字古讀若「疆」,聲與「強」相近。

    故「翟強」或作「翟景」。

    《白虎通義》「舜重瞳子,是謂元景」,與「光」爲韻。

    《春秋考異郵》:「景風至。

    景者,強也,強以成之。

    」《逸周書·謚法篇》曰:「布義行剛曰景。

    」又曰:「景,武之方也。

    」義與「強」竝相近。

    《史記·高祖功臣侯者表》「杜衍彊侯王注郢人」,徐廣曰:「彊,一作景。

    」是「景」、「彊」聲相近,「景」與「彊」通,故又與「強」通也。

     帶佗兒良 「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

    索隱曰:「《呂氏春秋》曰:『王廖貴先,兒良貴後,二人皆天下之豪士。

    』」《文選注》與《索隱》同,又雲「帶佗未詳」。

    念孫案:「王廖貴先」以下,見《呂氏春秋·不二篇》,高注亦未言王廖、兒良爲何國之將。

    案:《易林·益之臨》曰:「帶季、兒良明知權兵,將師合戰,敵不能當,趙魏以彊。

    」「帶季」蓋即「帶佗」。

    帶佗、兒良爲趙魏將,故曰「趙魏以彊」,但未知其孰爲趙將、孰爲魏將耳。

     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 「秦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

    念孫案:「異」上當有「無」字。

    上文言取與守不同術,今秦以不仁取天下,而又以不仁守之,則其所以守之者無異於其所以取之者矣。

    故曰「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無異也」。

    脫去「無」字,則義不可通。

     十三年 「孝公十三年,始都鹹陽」。

    正義曰:「《本紀》雲『十二年作鹹陽,築冀闕』,是十三年始都之。

    」念孫案:《秦本紀》孝公「十二年,作爲鹹陽,築冀闕,秦徙都之」。

    是作爲鹹陽與徙都鹹陽皆十二年之事,非至十三年始徙都也。

    《商君傳》孝公「以鞅爲大良造,居三年,作爲築冀闕宮庭於鹹陽,秦自雍徙都之」,徙都與作冀闕亦同在一年。

    又案:《秦本紀》「秦徙都之」下雲「并諸小鄉聚,集爲大縣,縣一令,四十一縣。

    爲田開阡陌」,《商君傳》「秦自雍徙都之」下所紀與此略同。

    考《六國表》聚小邑爲縣及開阡陌之事皆在十二年,而《秦本紀》《商君傳》紀此二事皆在徙都之後,則徙都之在十二年斷然無疑。

    此雲「十三年,始都鹹陽」,「三」即「二」字之誤。

    《正義》曲爲之説,非也。

     項羽本紀 蠭起 「楚蠭起之將」。

    集解:「如淳曰:『蠭起,猶言蠭午也。

    衆蠭飛起,交橫若午,言其多也。

    』」念孫案:「蠭起」本作「蠭午」。

    《集解》引如淳《漢書注》本作「蠭午,猶言蠭起也」。

    蓋「蠭午」二字必須訓釋,故曰「蠭午,猶言蠭起」,又曰「衆蠭飛起,交橫若午」,皆是釋「蠭午」,非釋「蠭起」也。

    若正文本作「蠭起」,則無煩更以「蠭午」釋之,且不必如此詞費矣。

    《漢書·項籍傳》亦本作「蠭午」,故如淳以「交橫若午」釋之,而今本《漢書》作「蠭起」。

    顔師古曰:「蠭起,如蠭之起。

    」則師古所見本,已誤作「蠭起」,《漢書》作「蠭起」,即涉如注「蠭起」而誤。

    是以即據誤本爲注,而不用「交橫若午」之説。

    《漢紀》作「蠭起」,亦後人據《漢書》改之。

    今考《索隱》單行本出「蠭午」二字,而釋之曰:「凡物交橫爲午,言蠭之起,交橫屯聚也。

    故《劉向傳》注雲:『蠭午,雜沓也。

    』鄭玄雲:『一縱一橫爲午。

    』」此《大射儀》注。

    據此則小司馬本正作「蠭午」,故詳釋「午」字之義,并引《劉向傳》之「蠭午」爲證。

    裴本亦作「蠭午」,故引如淳「交橫若午」之注。

    是《漢書》雖誤而《史記》尚未誤也。

    乃後人又據《漢書》以改《史記》,且改如注爲「蠭起猶言蠭午」以就之,其失甚矣。

    學者據如注以正《漢書》,并據《集解》《索隱》以正《史記》,可也。

     西北至定陶 「項梁起東阿,西北至定陶,再破秦軍」。

    念孫案:「西北至定陶」,《漢書》作「比至定陶」,是也。

    考《水經·濟水篇》:「濟水自定陶縣東北流至壽張縣西,與汶水會,又北過穀城西。

    」穀城故城即今東阿縣治,東阿故城在其西北,而定陶故城在今定陶縣西北,是定陶在東阿之西南,不得言「西北至定陶」也。

    「比」、「北」字相近,故「比」誤爲「北」。

    後人以上文雲「項梁已破東阿下軍,數使使趣齊兵,欲與俱西」,因於「北」上加「西」字耳。

    《文選·王命論》注引《史記》無「西」字。

     毋從俱死 「項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張良與俱去,曰:『毋從俱死也。

    』」念孫案:「從」當爲「徒」。

    項伯以張良不去,則徒與沛公俱死,故曰「毋徒俱死也」。

    《漢書·高祖紀》作「毋特俱死」,蘇林曰:「特,但也。

    」師古曰:「但,空也。

    空死而無成名也。

    」「特」「但」「徒」一聲之轉,其義一也。

    隷書「從」字作「従」,形與「徒」相似,故「徒」誤爲「從」。

    《齊風·載驅》箋「徒爲淫亂之行」,釋文:「徒,一本作從。

    」《列子·天瑞篇》「食於道徒」,釋文:「徒,一本作從。

    」《呂氏春秋·禁塞篇》「承從多羣」,「從」一本作「徒」。

    《史記·仲尼弟子傳》「壤駟赤,字子徒」、「鄭國,字子徒」,《家語·七十二弟子篇》「徒」竝作「從」。

     部五諸侯兵 漢王部五諸侯兵。

    徐廣曰:「部,一作劫。

    」念孫案:作「劫」者是也。

    《高祖紀》及《漢書·高祖紀》《項籍傳》竝作「劫」。

    《陸賈傳》亦曰:「漢王鞭笞天下,劫略諸侯。

    」隷書「劫」、「部」形相近,故「劫」誤爲「部」。

     高祖本紀 泗水 「爲泗水亭長」。

    念孫案:「泗水」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