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十一雜說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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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須尋不歎氣事為之。

    』」夫不歎氣事即是臨終将得去者,我輩壯年,便當幹辦,不宜更待衰老也。

     堕地小兒,便解以目睨人,以口求乳,以手攬物,饑之而泣,飽之而止,是何物也哉?習也。

    初生何習乎?曰:有之,是千生熏染來者也。

    使無此者,則不生此人矣。

    然則人固将任習乎?曰:輪回業苦,皆此為孽,那可任也。

    将除習乎?曰:無習無性,無性無習。

    習如可除,性亦可斷矣。

     友人謂餘曰:「近來覺利心都盡,尚餘名障耳。

    」餘謂:「此孔聖人所難者,子奈何易之?」友人驚曰:「聖人尚有利名心耶?」曰:「昔孔子不恥執鞭,豈非利乎?疾沒世而名不稱,豈非名乎?試内省種種思念,循種種意根,果有離名離利時否?竊恐一刻無名利,則外之耳目口鼻,内之心知意識,幾于泯滅無遺,惟就枕鼾睡,或者暫閑。

    而紛紛得失,複現夢境。

    然則人雖睡夢,尚恐未能離名利也,而況醒乎?何也?其眼耳鼻舌等為之祟也。

    有眼即欲察色,有耳即欲聽聲,有鼻即欲齅香,有舌即欲嘗味。

    有名即有利,有利即有種種可意聲色香味以悅諸根,無名則賤,賤則無利,無利則窮餓以死,遑悅耳目口鼻乎哉!則人雖欲不好名不好利也,亦不可得矣。

    是故餅餌者,稚子之利也。

    布縷者,婦人之利也。

    谷粟者,農之利也。

    取直者,工之利也。

    積貸者,商之利也。

    華膴者,仕之利也。

    閑适者,隐士之利也。

    功伐者,志士之利也。

    形體漸大,好利彌廣,然俱是餅餌之初心所變化耳。

    稚子而譽以慧,則悅。

    婦人而譽以賢,則悅。

    農夫而譽以勤,則悅。

    工譽以巧,則悅。

    商譽以良,則悅。

    仕譽以卿相,則悅。

    隐士譽以巢、許,則悅。

    志士譽以臯、傅,則悅。

    形體漸大,好名彌奢,然俱是悅慧之初心所暢發耳。

    稚子好其小,壯夫好其大。

    知者好而巧,愚者好而拙。

    小則易見,大則不覺。

    拙者可厭,而巧者難知也。

    安見小者為好,而大非好耶?拙者為好,而巧非好耶?」「然則古有揮金塵玉者,彼豈好利人乎?」曰:「此精于利者也,好其大而忘其小,故逃名之士,名轉附焉;雖曰逃之,其實就之也。

    」「然則名利固無害耶?」曰:「大有害。

    季倫以利殺身,而嵇康以名殒命,其餘不可勝數。

    名利至毒,何可好也。

    」「然則凡民不可好,而聖人又奈何好之?」曰:「惟聖而後能好。

    聖人之于利名也,我情既爾,恒物當然。

    各安其利,共享其名。

    孔子之所絜以治平也。

    洞燭利源,窮極名根。

    好與不好,煙銷冰釋,瞿昙之所住以度世也。

    」 界有定方,東南西北,乃可分耳。

    無起無止,甯有定方。

    無定方則世人所号東南西北者,我不信也。

    時有定限,今古修短,乃可分耳。

    無初無終,甯有定限。

    無定限則世人所号古今修短者,我不信也。

     古人雲:「若取自己自心為究竟,必有他物他人為對治。

    」精哉!攝<楞嚴>五陰之魄,追<圓覺>四相之魂矣。

    嘿契斯語,乃有趨向。

     吳尚之問:「六塵虛妄,我知之矣,奈此目前山河大地何?」餘曰:「<楞嚴經>雲『根塵同源』,子知六塵之虛妄,而不知六根之虛妄,何也?」 擁爐次,忽聞咄咄之聲,細聽乃出湯瓶中。

    童子曰:「何也?」餘曰:「地水火風,激而為此聲也。

    」童子曰:「人之咄咄嗟歎,誰激之乎?」餘曰:「亦地亦水亦火亦風也。

    我也,爾也,湯瓶也,此三物者等耳。

    」 裡中某,兇人也。

    或曰其家門風,或曰其家陰地應出惡人,或曰其宅門有某星合生此人,或曰其人火病發時兇狠尤甚,或曰某八字應破家。

    或曰某人面肉橫生,那得不性兇。

    餘曰:「諸君惡之否?」曰:「甚惡之。

    」餘笑曰:「此不由渠也,渠如一傀儡耳,而掣其左右者又系大幻師,其人欲不兇惡何可得乎?」曰:「惡之非耶?」曰:「我亦惡之,但渠為惡不可奈何,我與諸君之惡惡,亦出于不可奈何。

    」諸君皆大笑。

     學未至圓通,合己見則是,違己見則非。

    如以南方之舟,笑北方之車;以鶴胫之長,憎凫胫之短。

    夫不責己之有見,而責人之異見。

    豈不悖哉! 或曰:不執己見是乎?曰:既有見,安得是;既有是,安得不執。

    無見可執,亦無是非。

     笑獨臂之異,而不知兩臂之未嘗不異也。

    歎濕化之奇,而不知胞胎之未嘗不奇也。

    觀此大地五谷蔬果,感濕感熱,茁焉怒生,如雨後菌蕈,尤易生易萎。

    人身亦然。

    從精血醞釀生,亦濕熱所化也,與菌蕈奚異?夫以忽然濕熱所化之軀,噉濕熟忽然所化之物,以延刹那之命,而于其中競長競短,不亦可恥之甚乎! 農工商賈,厮養皂隸,所作之事,日化月遷;所說之語,亦日異月殊,以其新也。

    惟俗學終身在人涎沫下作生涯,無一新語,大可厭。

     <楞嚴經>曰:「因明立所,所既妄立,生汝妄能,無能異中,熾然成異。

    」又曰:「如是三種,颠倒相續,皆是覺明。

    明了知性,因了發相,從妄見生。

    山河大地,諸有為相,次第遷流。

    因此虛妄,終而複始。

    」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