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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九點,湯姆從自己房間打電話給法蘭克。

    本現在感覺如何? &ldquo還好,謝謝。

    我兩分鐘前剛醒。

    &rdquo &ldquo我點了兩人份的早餐,送到我房間。

    快過來,414号房。

    出來時記得鎖門。

    &rdquo 淩晨三點回酒店後,湯姆檢查過他的護照是否在行李箱裡。

    護照還在。

     吃早餐時,湯姆提議先去夏洛特堡,然後到東柏林,如果還走得動,再逛西柏林動物園。

    他遞給男孩一篇倫敦《星期日泰晤士報》上的文章,作者叫法蘭克·吉爾斯。

    湯姆特意把這篇文章剪下來,精心保存,因為作者用寥寥數語,就講清楚了柏林的曆史。

    文章的标題是《柏林會永遠一分為二嗎?》。

    法蘭克一邊讀,一邊吃果醬吐司。

    湯姆說剪報沾上牛油也沒關系,反正已經舊了。

     &ldquo隻距離波蘭邊界五十英裡!&rdquo法蘭克驚奇地說,&ldquo還有&mdash&mdash九萬三千名蘇聯士兵駐紮在柏林市郊二十英裡的範圍内。

    &rdquo法蘭克看着湯姆,&ldquo他們為什麼如此擔心柏林?還要修一道牆?&rdquo 湯姆正在喝咖啡,不想展開長篇大論。

    也許接下來一天的見聞會讓法蘭克對這座城市有所了解。

    &ldquo柏林牆貫穿整個德國,不止是柏林。

    但柏林牆最常被人提起,因為這道牆圍住西柏林,然後一直延伸到了波蘭和羅馬尼亞。

    你今天就能見到。

    明天有空的話,咱們搭出租去格裡尼克橋,那裡是西德和東德交換囚犯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間諜。

    他們甚至把河分成兩半,你能在河面看見一道鐵絲網,将河道一分為二。

    &rdquo男孩似乎明白了些,他仔細研讀過那篇文章,裡面解釋了柏林城由英、法、美三國軍事力量占領或控制的原因,也說清了為什麼德國漢莎航空公司的班機不能直接在柏林-泰格爾機場降落(但湯姆還是雲裡霧裡,一涉及柏林,他就理解不了)。

    柏林很做作,也很特别,甚至不算西德的一部分,也許他們也不希望自己是,因為柏林人就是柏林人,生來就為自己的身份感到驕傲。

     &ldquo我去換衣服,十分鐘後來敲你的門,&rdquo湯姆站起身,&ldquo帶好你的護照,本,過柏林牆時需要。

    &rdquo男孩換好了衣服,湯姆卻還穿着睡衣。

     兩人爬上一輛從選帝侯大街開到夏洛特堡的老式有軌電車。

    他們在考古博物館和繪畫博物館參觀了一個多小時。

    法蘭克徘徊在模拟古代柏林地區人類生活的展區,那裡展示了公元前三千年,一群身披獸皮的男人開采銅礦的情景。

    跟在美麗城時一樣,湯姆一直在觀察有沒有人注意到法蘭克,但他隻看到一對對父母和眼睛盯着展品、一直刨根問底的好奇的孩子們。

    起碼到現在,柏林算是一座溫情脈脈、沒有危險的城市。

     他們又搭另一輛有軌電車到夏洛特堡城市輕軌站,再換乘去弗裡德裡希大街和柏林牆。

    湯姆帶着地圖。

    雖然是地鐵車廂,列車卻一直在地面上行駛。

    法蘭克望着窗外,一棟棟公寓樓擦身而過,大多又老又舊,說明這些建築在戰争中沒有被炸毀。

    随後是柏林牆,果然灰撲撲的,十英尺高,頂上有帶刺的鐵絲網。

    湯姆想起來了,幾個月前,卡特總統到柏林牆參觀,東德士兵事先做好準備,把牆面各處都噴上了油漆,免得西德的電視台拍下寫在牆上的反蘇口号,讓東柏林人和很多能收看西德電視節目的東德人看到。

    湯姆、法蘭克在一個房間裡等待,身邊還有五十來個遊客和西柏林人,很多人手裡拎着購物袋、水果籃、罐頭火腿和服裝店的紙盒子。

    他們大多是老年人,從1961年開始,他們已經無數次來探望被這道牆隔開的兄弟姐妹或者親戚。

    鐵栅欄窗後的女孩終于念出湯姆和法蘭克的七位數号碼,代表他們可以排隊走到另一間房間。

    房間裡擺了一張長桌,桌旁有幾個身穿灰綠色軍服的東德士兵。

    另一個女孩把護照還給他們,又走了幾步,他們得從一個士兵手中兌換價值六馬克五十芬尼的東德貨币,因為西德馬克和東德馬克彙率不同。

    湯姆連數也懶得數,随手塞進了屁股上的褲兜。

     現在他們&ldquo自由&rdquo了。

    湯姆忍不住想笑,他們開始沿着柏林牆另一側的弗裡德裡希大街散步。

    湯姆指了指仍然殘破的普魯士王室宮殿。

    他們為什麼不把瓦礫清理一下呢?或者在周圍圍一圈籬笆。

    他們難道不想給遊客留個好印象嗎? 法蘭克四處張望,好幾分鐘沒有說話。

     &ldquo菩提樹下大街。

    &rdquo湯姆的語氣有些憂郁。

    然而,自我保護的本能讓他突然開心起來,他抓住法蘭克的胳膊,把他拉進右邊的一條街。

    &ldquo咱們走這兒。

    &rdquo 他們又走回那條街&mdash&mdash沒錯,又是弗裡德裡希大街&mdash&mdash長條形的櫃台從小吃店伸出來,占據了一半人行道,食客們站在櫃台前喝湯、吃三明治、喝啤酒。

    有些看起來像建築工人,身穿沾滿灰泥的連身工作服,也有一些婦女和姑娘,她們應該是辦公室的職員。

     &ldquo我想買一支圓珠筆,&rdquo法蘭克說,&ldquo到了這兒總得買點東西。

    &rdquo 他們走到一家門前擺着空報攤的文具店,隻見門上挂了一個招牌:&ldquo心情不佳,今日歇業&rdquo。

    湯姆哈哈大笑,把招牌上的内容翻譯給法蘭克聽。

     &ldquo這兒肯定還有别的店。

    &rdquo湯姆說,兩人繼續往前走。

     确實還有另外一家,但也關着門,手寫的招牌上寫着&ldquo酒醉,歇業&rdquo。

    法蘭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ldquo也許他們真的有幽默感,不然就像我讀的那篇文章說的,有點&mdash&mdash懶散。

    &rdquo 沮喪漸漸爬上心頭,湯姆記得自己第一次來東柏林旅行時,就有這種感覺。

    這裡的人衣服都穿得松松垮垮。

    這是湯姆第二次到東柏林,要不是男孩說想來看看,他絕不會故地重遊。

    &ldquo咱們去吃午餐吧,換個心情。

    &rdquo湯姆指着一家餐館說。

     這是一家大餐館,價格适中,上菜也很快,幾張長桌上鋪着白色桌巾。

    湯姆心想,如果他們的飯錢不夠,收銀員應該很樂意收西德馬克。

    兩人坐到桌旁,法蘭克仔細打量着吃飯的人&mdash&mdash有一個穿深色西裝、戴眼鏡的男人正獨自就餐,還有兩個胖乎乎的女孩在鄰近的一張桌子旁邊喝咖啡邊聊天。

    法蘭克像是在觀察動物園裡的新物種,逗得湯姆直發笑。

    也許法蘭克覺得他們都是&ldquo俄國人&rdquo,是共産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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