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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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久,他們畢業了,一同回到小楊村,那次不愉快的争吵所産生的别扭,為新的生活環境沖淡了…… 農村的生活是與學校完全不同的一種方式,單調些,卻更實在些。

    幸福似乎适應得極快,他幹活踏實,寶全隊長很喜歡他,常常臨時指定他負責某一項少數人做的單線活路。

    不用說,會計常常拉他去清理工分帳和現金賬。

    大隊和小隊的電工向寶全隊長點名叫幸福去拉下手,簡直成了個小能人、小忙人。

    引娣在這些事上插不上手,自然地似乎是順理成章地進了大隊廣播站,利用農村三頓飯時間和睡覺之前,向農民播送報紙上的文章,有時夾着自己組織采寫的本大隊的通訊。

    時間不長,引娣認真、熱情的宣傳卻招緻來糟糕的後果,社員們讨厭廣播,甚至有人對引娣高昂的嗓音也砸刮起來。

    幸福聽到這些話時,常常替引娣難為情,又不好向引娣說。

     秋收以後,村裡來了路線教育工作隊,引娣很快被工作隊吸收為積極分子。

    這似乎還是順理成章的事。

    她整天參加會議、學習班,在各種會議上代表貧下中農發言,表态,批判,簡直比黨支部書記還忙。

    她在工作組做出批判定額管理的決定時,帶頭寫大字報批判寶全隊長的“工分挂帥主義”,氣得人人贊成的好隊長寶全幾乎撂了挑子。

    在工作組裡,引娣的印象越來越好。

    在社員當中,人們在背地裡開始用難聽話罵起來了。

    有人掐着指頭算,還得幾年她才能出嫁,那時就該安生啰!等等。

    幸福的耳朵塞滿了這些不三不四的話,下決心和她談一回,能聽進去好,聽不進去讓她知道一些群衆的反映也好!他瞅了幾次機會,都不行:引娣忙得很,忙得沒一點兒縫縫兒。

     這天晚上,已經很晚了,引娣突然來到幸福家。

    她的臉紅騰騰的,眼裡是難以抑制的激情,興奮地說:“我入黨咧!剛開完支部會。

    ” “啊!”幸福吃了一驚,言不由衷,“這麼快?” 引娣自豪地笑着:“咱倆的争論,現在該做結論了!” 幸福腦子亂了,躲開引娣的眼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引娣入黨了——事實,把小夥兒的嘴堵死了。

    天,我還想勸人家呢! 引娣瞧着他的桌子上、炕頭上亂紛紛的演草紙,吃驚而輕率地問:“你還演這些題做啥?” 是啊,演這些東西能幹什麼呢?他陷入一種極度的困惑裡。

    他的數學愛好者的嚴密思維解釋不清他和引娣的是非了:誰對?他徹底抛開幹部和社員對他的贊揚不想,自己覺得回農村來是實心實意的,無論怎麼苦累的農活,沒避躲過,也沒偷過懶!無論會計、電工什麼時候叫他幫什麼忙,随叫随走,從沒計較過工分!平心而論,他是傾其所有的能力和精力去工作的!引娣呢?群衆議論紛紛,什麼“小楊村的脫産幹部”咧!“嘴上比手上功夫深”咧!等等。

    是社員群衆,包括自己思想落後,看不慣新生事物呢,還是引娣跟着韓主任跑不得人心?前一向,他是肯定後者的,所以總想給引娣提醒提醒。

    現在,引娣卻入黨了。

    入黨,這是何等嚴肅的人生大事啊!啊……他的腦子亂了。

     引娣說:“大隊決定建立科研站,讓你參加,把你的知識才能發揮出來吧!” 幸福進了科研站。

    引娣任站長,成員是包括他爺在内的幾位老農,純一色的務實派,并不保守,更沒有偷懶人和勤勞人之間的矛盾,少有是非之争;技術上的争執不少見,可不介入人事,吵過算了。

    站長引娣的社會活動特别多,隔上七八天來一次,看看就走了。

    漸漸地,幸福的心全被蔬菜栽培上嚴格的技術措施和有趣的生态現象迷住了! 眨眼到了春天,試驗站采取新式育苗法取得成功,夏菜苗兒生長健壯極了。

    工作隊隊長韓副主任在苗圃轉了一圈,高興得很,決定馬上在小楊村召開現場會。

     現場會結束了,被推廣的科研站裡卻第一次出現了混亂和動蕩,沮喪的氣氛簡直令人寒心。

     話頭是由直筒子王三引起的。

    他沒開完會,就進了小房子,往炕上一躺,長籲短歎,及至會散,其它成員進來,他一骨碌爬起,摔摔掼掼:“啥是個禮(理)?六個糕子!” 大家瞧瞧他,沒人吭聲。

     王三又喊:“俺不分黑明,受苦受累全沒說起!反倒成了隻拉車不看路的瞎子?” 幸福心裡明白,在引娣和韓主任的講話中,都說科研站有隻搞業務、不抓路線的傾向,是他們及時糾正了這種修正主義的科研路線,才取得了今天的成績。

    并且警告其它大隊在搞科研站的時候,一定要與隻抓業務的傾向“鬥”!幸福當時也覺得這話說得太夯口,想不到直筒子王三簡直受不了,動這大氣。

     精明的育苗土專家景文老漢也随着說:“引娣娃太狂了!從頭到尾在站上能來幾回?俺不說你,你倒批評俺……” “她就給牆上貼了一條标語——路線是個綱。

    ” “她懂不懂籽兒怎樣下,苗子怎樣移?” “說大話不費力,說假話不臉紅!” 議論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