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老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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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給派出所。

    ”老伴說,“讓鄉政府或派出所……” “不行不行不行。

    ”善民老漢打斷老伴的話,“賊娃子躲派出所,跟老鼠躲貓一樣,怎敢到鄉政府、派出所領布兜?那不自投羅網!” “那……咋辦?”老伴說,“交又不能交,擱又不能擱,這五百塊錢倒該咋着辦?” “我看哪!那賊娃子既能偷兔,必是舍不得丢下的票子,十有八九要來取。

    他來了,說幾句好話,認個錯,咱把錢跟布兜還給他不就完了!” 老伴點點頭。

     善民老漢照例去撫弄他的兔。

    老兩口很坦然,也很從容,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善民老漢正睡得沉,正在做着好夢,就覺着一個人一手掐着他的喉嚨,一手捉着明晃晃的刀子,那人的臉上全用黑墨塗得一臉模糊,一條黑布蒙住了鼻子和臉頰,隻留一對白仁多黑仁少的眼睛珠子在外頭。

    他想說話,喉嚨被掐着,舌頭轉不動了。

     那人把一塊爛布塞進他的嘴裡,松開了手,一把把他從被窩裡拽起來。

    善民老漢一看,老伴的嘴也被一隻臭襪子塞住了,被另一個人拽起來,那人也是把臉塗得一塌模糊,隻留兩隻牛眼在外頭。

    老漢再一轉臉,就看見腳邊的桌子旁邊還坐着兩個同樣打扮的人,手裡玩着刀子,嘴角咂着煙卷。

     “拽下來!”坐在桌子正中的那人命令,他大概是這一夥惡鬼的頭兒,“把這兩個老熊拽到地上來!” 善民老漢被那小子一把拽下炕來,幾乎栽了一跤。

    他從不習慣穿内褲睡覺,光溜溜赤條條被拽到腳地上,連忙用雙手捂住下身。

    他一看,老伴也被赤裸着拽下來,和他站在一排,老伴羞得蹲下身去,又被拽起來。

     “聽着:誰要是敢把嘴裡的東西掏出來,就挨一刀!”那頭兒把手裡的刀子抛起來,電燈下寒光閃閃,落下來又接在手裡,命令說,“你倆老熊聽着:學着兔子蹦吧!讓哥兒們開開心,你不是兔老漢嗎?就學兔子蹦吧!” 那個一直厮守着他的家夥一把把他按倒在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逼他學兔子蹦跳…… 善民老漢凍得渾身像篩糠一般抖,簡直支撐不住了。

    老伴已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他在腳地上來來回回爬行的時候,早已猜斷出來,這四個家夥肯定是偷兔子而丢了錢兜的惡鬼,“二返長安”來了。

     “你老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嗎?”那頭兒撇聲窩腔地問,“你說,明白了嗎?” 善民老漢早已苦不堪言,實際上也不能言,嘴被堵着。

    他心裡罵,我早把錢照原樣裝在兜裡,隻等着你們來拿,早知如此,該是交給派出所才好,或者塞到竈堂裡燒了。

    他實在想不到,這些賊會采取這樣的手段來讨錢,委實跟土匪一樣暗偷強掠。

    他隻好點點頭,表示他明白他們的意圖。

     “明白了好!”頭兒說,“既然你明白了哥兒們今日黑來做啥,你就自己拿出來,甭勞哥兒們翻箱搗櫃。

    讓他站起來。

    ” 善民老漢站起來,從炕頭的木箱裡一把拽出布兜兒。

    那頭兒一伸手就搶過去,掏出那一厚紮票子,自言自語說:“倒是沒動!” 善民老漢心裡不屑地說,我可不吃昧心食。

     那頭兒朝另外三個蒙面人努努嘴,其中一個把刀子拔出來,逼着善民老漢和老伴蹲在地上,那刀子尖就頂着他的後心。

    另兩個家夥已經跳上炕,那張千把元的存折和三百多元的現金自然不能幸免。

    老漢動也不敢動,隻怕那刀尖刺進肉裡去。

    一千多塊錢雖然可惜,而他和老伴的性命怎麼也不能丢在這夥強盜手下。

    他悄悄捏住老伴的手腕,怕她一時沉不住氣而跳起來護錢,事情完全就糟了。

     那頭兒再努努嘴,另三個蒙面人就動手把善民老漢和老伴的手腳捆起來,扔到炕上,用被子蓋住,然後走了。

     “拜拜!”一個說。

     腳步聲響到前院去了,消失了。

     老漢把嘴在炕沿上搓擦,終于弄掉了毛巾,又用牙齒撕開了手腕上的繩子,再解開腳腕上的繩索,拉亮電燈,給老伴拔了嘴裡的爛布襪子,解開手腳,老伴幾乎被折騰得半死了。

     他摟住老伴,“嗚”地一聲哭了。

     深更半夜的哭聲,驚動四鄰,鄰家的男人女人聞聲趕來,驚恐地聽着善民老漢的叙說。

    本族的侄兒姚天喜氣得臉色鐵青,直抱怨堂伯太糊塗,你昨日一整天為啥不吭一聲?人家前天晚上偷了兔,丢了錢,你倒好心腸等人家來取!天下哪有這樣愚昧的善人!你昨日要是透一點風,我們幾個小夥子就有了防備,非把狗日砸成肉……發了一通牢騷,就騎上車子出了門,奔派出所報案去了。

     侄兒領着派出所的兩位年輕警官到來時,天已微明。

    兩位警官詳細詢問了經過,又拍了照片,又撿拾了幾個蒙面人丢在地上的煙巴子,又帶走了捆綁善民老漢和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