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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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些人向來是心慈面軟,要是他們知道,就連個蒼蠅也不願意弄死。

    ”參加婚禮的女客繼續說着。

    “可什麼事碰巧都跟他們作對,要是事情一不順心,心裡就亂成一團,無疑是因為這樣,他才出了事,傳下來這麼個故事——不過他是不是你們家的人,這也難說。

    ” “是怎麼回事?”裘德說。

     “唉——這個故事,你該知道嘛;他就是在棕房子旁邊山頭上上了絞架的,離馬利格林到阿爾夫瑞頓路上那塊裡程碑不遠,還有條路從那兒岔出去。

    不過,老天爺啊,這還是我爺爺那會兒的事兒呢;再說他也不一定就是你們家的人。

    ” “絞架立的地方,我倒知道。

    ”裘德咕哝着。

    “不過這件事兒,我可壓根兒沒聽說過。

    那個人——我和蘇祖宗輩的——幹了什麼,是不是把他妻子殺啦?” “也不全是那麼回事兒。

    她跑啦,帶着孩子到她朋友那兒去啦;她在朋友家那會兒,孩子死了。

    他想把屍首要回去,葬在他們家裡人一個地方,可是她不幹。

    有天晚上,她男人就趕輛車來了,硬闖進那家房子,把棺材偷走了;可他給逮住了,倔強得很呢,死也不肯說幹嗎闖民宅。

    他們就按盜竊罪把他收拾了,他就是為這個在棕房子小山上給吊起來,絞死的。

    他死了以後,他女人也瘋了。

    不過說他是你們家裡人,大概不是真的,就像跟我不沾邊一樣。

    ” 從爐邊發出來一個又小又慢的說話聲音,仿佛從地裡冒出來的:“媽,我要是你,才不跟爸爸結婚呢!”這是時光老爹說的,他們一下子愣住了,因為他們早把他忘掉了。

     “哦,這不過是講故事嘛。

    ”蘇挺有興緻地說。

     在他們舉行婚禮前夕,寡婦給他們講起這般令人為之激動的傳說之後,他們都站起來,向客人道了晚安,各自回房歇了。

     第二天早上,蘇的精神緊張程度有增無減,她在動身之前把裘德悄悄拉進起坐室。

    “裘德,我要你吻我,要像情人那樣吻我,要打心裡吻我。

    ”她說,哆哆嗦嗦,偎依着他,睫毛沾着淚花。

    “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吻我啦!我但願咱們沒開始辦這件事才好呢。

    昨晚上講的那個故事太吓人啦!我今天結婚的心思都給搞糟啦。

    聽了它,我覺着咱們家就跟埃特裡烏斯府①一樣,脫不開悲劇性的厄運!” ①《舊約-列王紀》中說:耶羅波安為以色列北部之王,因他背叛羅波安王,耶和華說:“……因此,我必使災禍;臨到耶波羅安的家,将屬耶波羅安家的男丁,無論困住的、自由的,都從以色列中剪除,必除盡耶羅波安的家,如人除糞土一般。

    ……” “要不就跟耶羅波安府①一樣。

    ”前神學研究者說。

     ①四旬齋指“灰禮拜三”至複活節前夕四十天。

    天主教及一些基督教會的信徒,在此期間齋戒、忏悔,以追思耶稣在曠野中的四十天。

     “是啊!咱們兩個去結婚恐怕太操切啦!我得對着你起誓,誓詞跟我對從前那個丈夫起的一樣,你呢,對我起誓,也跟先前對你那位夫人起的沒兩樣。

    咱們已經有過一番試驗,得到了教人猛省的教訓,可咱們還是不管不顧!” “你心裡這麼七上八下,弄得我也掃興了。

    ”他說。

    “我原來還當你一定歡天喜地呢。

    不過你不喜歡就不喜歡,假裝喜歡又有什麼意思!你覺着為這件事心裡壓抑,連帶着叫我也覺着壓抑啦!” “這跟從前那個上午一樣,叫人不痛快——就是這麼回事。

    ”她咕哝着。

    “現在咱們就去吧。

    ” 他們挽着胳臂,開始往前面說過的那個登記處走,除了艾林寡婦,沒别的證人陪着。

    天凄冷。

    沉暗,從“殿宇巍峨的泰晤士河”上吹過來濃重的濕霧,飄在整個市區上。

    登記處台階上留着進去的人的泥腳印,過廳裡放着濕漉漉的雨傘。

    處裡頭有幾個人湊在一塊兒,我們這對情人一眼看見一個大兵跟一個年輕女人正在履行結婚程序。

    蘇、裘德和寡婦都站在後首地方,蘇看着牆上的結婚通告。

    這間屋子在它的常客眼裡是平平常常的,可是按他們兩個脾性,就成了沉悶陰郁的地方了。

    一面牆從上到下擺的是小牛皮封面已經發黴的法律書籍,另外的地方放着郵政業務指南和其他參考書。

    用紅帶子紮好的卷宗放滿了分格的文件架,有幾個鐵制保險櫃嵌在牆裡邊,沒上漆的地闆也跟台階一樣,叫來過的客人的腳踩髒了。

     那個兵沉着臉,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新娘卻顯得凄楚可憐,又羞又怕,一隻眼睛已經給打青,顯而易見,她很快就要做母親。

    他們短短的手續一會兒辦完了,兩個人跟他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