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種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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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林黛玉與薛寶钗的理解、評價、比較與探讨,差不多可以說是《紅樓夢》帶給讀者的第一大趣味、第一大困惑、第一大(審美與思考的)啟動。

    讀了《紅樓夢》,遠在尋找它的主題、主線、時代背景與文化屬性之前,一個最直接、最通俗、最牽腸挂肚,卻又相當微妙和費解的問題擺在你的面前:林黛玉與薛寶钗,該怎麼說她們呢?作者為什麼那樣難分難解難測難求,真實生動卻又含蓄神秘,乃至不無古怪地描寫這兩個情敵呢?無怪乎劉夢溪君将钗黛優劣問題列為紅學的第一大公案(見劉著《〈紅樓夢〉與百年中國》316頁)。

     餘學也疏,大緻印象是,對于钗黛的評價有以下四大類: 一、擁黛抑钗:大體認為黛玉真而寶钗僞,黛玉直而寶钗曲,黛玉親而寶钗疏,黛玉熱而寶钗冷,黛玉的身世、結局令人痛惜落淚,而寶钗的背景與(婚姻上的)勝利,叫人不服氣、不痛快、不平衡。

    新中國建立以來,則更增添了對于黛玉反封建叛封建而寶钗幫兇封建的判定,擁黛抑钗,幾成不移之論。

     二、擁钗抑黛:大體認為寶钗寬厚而黛玉促狹,寶钗身心都比較健康而黛玉頗多病态,寶钗令人愉快而黛玉平添煩惱,寶钗能做賢妻良母而黛玉不能等。

     三、钗黛二元論:大體認為,讀小說自喜黛玉,實際生活中甯喜寶钗;搞戀愛自盼黛玉,讨老婆還須寶钗;掉眼淚自為黛玉,鼓掌喝彩還向寶钗。

     四、钗黛一元論:以俞平伯先生為代表,認為作者之寫钗黛,是從不同角度去分寫他的意中人,認為将二者結合起來,便是作者理想中的兼美。

    (見鄧遂夫《紅學論稿》100頁)。

     幾種見解,前三種道理都不深奧,也不奇妙,都很容易講清楚,都站得住,卻又針鋒相對,聚訟無休。

    第四種見解稍稍不同尋常一點,俞先生根據《紅樓夢》钗黛合寫為一圖、合吟為一詩提出此種見解,論據雖嫌不甚充分,卻也不見什麼人對《紅樓夢》這一奇特的、既無先例也無後例的處理做過更合理的解釋。

    有論者批評俞先生之見是形式主義,似乎不易駁倒俞先生對合圖合詩現象的解釋,便幹脆從方法論上否定掉、取消掉解釋這一耐人尋味的無例可循的二情敵合圖合詩處理的必要性,幹脆不讓解釋,其論辯邏輯,比俞先生亦不如了。

     文學人物的評析角度 對于小說中人物的研究,是可以從不同角度來進行的。

    例如,視其為現實中活人(活過的人、可能要活的人,即過去時與未來時的活人)的再現,像研究活人一樣去研究他們,研究他們的時代背景、階級本質、形體外貌、性格内心、道德品質、人際關系、行為動機、做事效果、借鑒意義等等。

    許多脍炙人口的文學評論,都是這種類型的大塊文章:諸如對奧勃洛莫夫——多餘的人的評論、對羅亭的評論、對阿Q的評論等。

    一些被稱為小說批評派的紅學文字,亦屬于此種類型:如王昆侖先生、蔣和森先生的《紅樓夢》人物論著。

    (鄙人才疏學淺,不揣冒昧,也寫過《賈寶玉論》之類的東西,獻醜了。

    )這似乎應該算是現實主義的角度,即即使承認典型化、承認藝術誇張與藝術概括、承認藝術高于生活,前提卻是文學人物的生活性,即斷定文學人物的根據是生活,對文學的評論的根據是對于生活、對于人生和社會的見解。

    這種人物評論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