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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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數而教之以至于格物緻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夫何有不肖之人乎故有富嵗多賴兇嵗多暴之説富嵗即先王之時兇嵗即六國之時也又有麰麥之説且推而極于聖人與我同類之説又引龍子之説引易牙之説天下之口相似耳相似之説又充而極于口同嗜耳同聽目同美心同然之説其意止謂人皆可以為聖人耳夫心同然則性善之説也以其性善故心所同然者理也義也何謂理何謂義理即義之本體義即理之見于用者惟性善可以悅理義悅理義所以可以為聖人也且麰麥之豐耗以地肥硗雨露人事之不齊子弟之善暴以富嵗兇嵗之不齊則人之為聖賢愚不肖惟以學與不學之不齊使地有髙下均得雨露栽培則麰麥何為而不豐使人之常心均得遇富嵗以自适則子弟何為而不善人之善性均得學校之教育則天下何為而不為聖賢孝友哉嗚呼孟子性善故見聖人與我同類荀卿性惡故至李斯而焚書坑儒行督責之政而秦遂至于亡則夫孟子之學真得孔子之正統者欤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于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防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故茍得其養無物不長茍失其養無物不消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 昔伯樂見鹽車之馬而増歎卞和抱荊山之璞而悲泣則以千裡之馬而乃屈于鹽車連城之璧而乃埋于塊石故也馬玉乃乘駕操執之用耳識者尚為之眷眷況仁義禮智皆生于人其用固有大于玉與馬者而世無識者使淪胥陷溺為愚不肖可不為之大哀耶天下皆以民為無知民為至愚民為蚩蚩而孟子獨見其為天下之至寳人人具有仁義禮智之性人人可以為士君子為聖人上之人不知保防愛惜使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或使之為盜賊或陷之于刑罸或驅之于死地以快其并兼進取之心或坑四十萬于長平或斬二十四萬于伊阙以取英雄謀防之名遂使斯民無複聞聖賢之學而朝不謀夕放意于愚不肖之地以自茍其平生孟子靜觀黙察欲援之于聖賢之域而不可得徒發于嘯歌言語以遂其區區之志焉此所以有牛山之喻有日夜所息雨露所潤萌蘖之生之説又有斧斤之伐牛羊之牧之説此蓋言山之性無非美材而困于牛羊斧斤之壊不得遂其性也又有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之説有放其良心猶斧斤于木之説有日夜所息平旦之氣與人相近之説又有旦晝梏亡之説有夜氣不存去禽獸不逺之説此蓋言人有仁義之心而時君世主不知教飬之而乃有前數者之病雖其日夜之所息心開智長童冠勝于幼年四十勝于三十其平旦之氣清明靜一亦知善之可好惡之當惡然自平旦之後接物遇事父垂老而母多病妻号寒而兒啼饑而又下有權謀以道其詭詐上有吞并以啟其鬭争自朝至夕無複人理去而複來止而又作如桎梏之拘系左右先後進退前卻而不得少休息于仁義之地旦晝已過事則已矣夜氣之生無所抑遏宜得遂志于天與之仁義矣然而梏亡之甚猶江湖之浪風雖息而勢未定繁弱之矢弓已弛而力方來夜氣微薄豈能當此旦晝梏亡之勢乎是以夢寐紛纭境色颠沛凡理不當為而事害名教者皆安行而樂為之其去禽獸特夣覺之間耳相去防何哉事至于此則亦已矣嗚呼世之士不探其本心而觀其末迹乃以為民無知民至愚民蚩蚩未嘗有聖賢之才豈不厚誣天下乎夫山本有美木人本有仁義之心斧斤牛羊淩踐斬伐使美木無自而生安可誣山為無美木哉非禮非義軒轾推挽使仁義無自而生安可誣人為無仁義乎使山有厲禁牛羊不得而入則幹雲蔽日之材可以為明堂之用矣使人有教育非禮非義不到其前則聖賢孝友可以為國家之用矣故又有茍得其養無物不長茍失其養無物不消之説又引孔子操存舍亡惟心之謂之説夫心有何物哉仁義而已矣有禮義以涵養之則所謂操也将見仁義不可勝用矣無禮義以防範之則所謂舍也将見愚不肖随在而有矣心出入有何時哉操養之則可使至于聖賢背舍之則可使極于愚不肖嗚呼以天下為心者其于斯民豈可忽哉于孟子之言亦惡可不三複而味之哉 孟子傳卷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