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早年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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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碧-堪尼是一個原籍愛爾蘭的老工人和他妻子的養女。

    四歲的時候,她的生身父母彼此不睦,實際上已經抛棄了她,于是這對工人夫婦把她領來。

    她很聰明,性情和藹,對社會上的情況一點都不知道,隻不過是個天真的小姑娘,熱切地喜歡冒險,可是冒險會引起什麼後果,她并沒有先見之明。

    她初入社會時,在一爿百貨店裡做收送貨款的小夥計,十五歲就失去了貞操。

    她的聰明伶俐吸住了那種相當優越、能幹、自愛的男人。

    在這方面,她是幸運的,而這些人也很幸運,因為她并不完全胡來;她總抑制住自己,等待她特别喜歡的人。

    在有兩次裡,甚至還有過真正的愛情,隻是在狎戲了一個時期後才發生關系,而在那個時期,她,和她心愛的人一樣,竟成了自己情感的犧牲者。

    她的養父母也不能給她什麼理性的教導。

    他們很喜歡她,因為她比他們都聰明,所以他們聽她支使、聽她解釋自己的行動、聽她愛好。

    他們也輕描淡寫地指責她幾句,她總是嬉皮笑臉答上一兩句,就駁倒了他們。

    她老是堅決地說,鄰居們怎樣看法,她可不在乎。

     尤金的拜訪和接着而來的友誼,跟他以前結下的一切其他性質相同的關系是一模一樣的。

    他把美當作美來崇拜,而他從不會找不出一點他所渴望的某種理智和情感上的特質。

    除去美之外,他還在女人身上尋找柔婉的性格和同情心;他避開批評和冷淡,他從不挑選一個在情感、敏捷和思想方面比他卓越的情人。

     這時候,他喜歡樸實的東西:樸實的住宅、樸實的環境、樸實生活的平凡氣息,因為那種比較漂亮和有氣派的,全使他害怕。

    他看見的那種高樓大廈、那種高大的商店、那些重要的大人物,似乎都是矯揉造作和冷若冰霜的。

    他喜歡低微的人——沒有聲名,可是卻和藹可親。

    假如他能夠找到有那樣背景的女性美的話,那他就快樂極了,可能的話,就舒适地在那個美人兒的附近安定下來。

    他的接近璐碧,就是受着這種情緒的支配。

     星期日,尤金去了。

    那天下雨,她住的那一帶非常陰暗。

    四面望去,你可以在房屋間的空地上看到些水塘夾雜在枯萎的野草之間。

    他越過了一大片雜亂的黑煤渣鋪的火車軌道(那兒停着大批火車頭和列車),心裡想着這些景象可能構成什麼樣的畫面——烏黑的火車頭,在灰暗、潮濕的空氣裡噴起一陣陣的濃煙;一大排一大排雜亂的各色車廂,濕淋淋的在雨裡,非常好看。

    夜間,轉轍器上的燈在這大片大片的場地上象花一般地開着。

    他喜歡純黃、純紅、純綠、純藍的燈光,象眼睛似的亮着。

    這兒有些特别使他感動的素材。

    不知怎麼,他竟然很高興,這個天真的、盛開的花一般的姑娘竟會住在這種地方。

     他到了門口,按下了門鈴,一個年老體弱的美國籍愛爾蘭人開門迎接了他。

    他覺得這個人的智力似乎相當低——這個人也許可以做個鐵路過軌口的管理員。

    他穿着普通的、充分表現出特色的衣服,由于長年累月地穿着,已經變得非常合身。

    他手裡拿着一根短煙鬥正在抽着。

     “堪尼小姐在家嗎?”尤金問。

     “在家,”那個人說。

    “請進來。

    我去叫她。

    ”他慢步穿過一間典型的工人家客廳,踱進了一間後房。

    客廳裡的一切——絲罩的大燈、家庭的照相簿、地毯和紅花的糊牆紙——幾乎都特地給布置成紅色。

     在他等待着的時候,他打開了照相簿,看看那些他猜想是她親屬的人——全都是普通人——店員、推銷員、掌櫃的。

    一會兒,璐碧來了,他眼睛一亮,因為她身上有一種青春的漂亮風采——她隻不過十九歲——這種風采迷住了他。

    她穿着一件黑色細羊毛的衣服,領口和别的地方都鑲着紅天鵝絨,還打着一條松松的紅領帶,就象一個小夥子那樣。

    她伸出手來,樣子又愉快又高興。

     “這兒不容易找吧?”她問。

     他搖搖頭。

    “我對這一帶很熟悉。

    我平時盡在這一帶收帳。

     我給人人家具公司工作,你知道。

    ” “哦,那還好,”她說,很喜歡他的坦白。

    “我以為你找了不少時候呢。

    今兒天氣不好,對嗎?” 尤金承認是的,可是接下來就談起他所看見的火車鐵軌。

     “假如我能夠畫的話,我就要畫那樣的東西。

    那非常宏大和美妙。

    ” 他走到窗戶前面,向鄰近一帶望去。

     璐碧很感興趣地望着他。

    他的行動很讨她歡喜。

    她覺得跟他一塊兒非常自在——仿佛她會喜歡他似的。

    跟他談話也非常輕松。

    他們談到班級、她的畫室工作、他自己的前途,以及這鄰近一帶的情形,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