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匮書後集卷第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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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檄讨聲桓。

    聲桓提勁師蹙吉安,烽火充斥數百裡内,守令相繼解绶去;吉安益孤,不能守,乃退保泰和,以聲息招徕義旅。

    于是,學士楊廷麟、光祿蕭士玮、楊仁願鹹以兵來會。

    當是時,傳弘光駕幸杭州,期生間道走表;則上已從太平黃得功軍,清人攜之北去不返,而潞王監國杭州僅三日亦北去不返,表不得達。

    至七月,始聞隆武建号閩中,人心稍定;虔督李永茂檄期生控興國,以固虔門戶。

    時閣部蘇觀生以粵兵至、禦史陳赓以滇兵至,而永茂出會萬安,逆聲桓别将于泰和戰,小卻;再戰吉安之螺子山,陣方接,滇兵至,自福安繞出敵背,清師驚,戰再捷,殲其都督高友諒,斬首三千餘級,追奔至峽江,獲赀仗無算。

    南昌聞之,大震,且捉舟東逸;已而,諸師不果進。

    九月,拜廷麟督師閣部;而萬元吉以制院代永茂督虔中,以期生為光祿少卿兼守嶺北道。

    尋複吉安。

    先是,清師敗去,吉安閉關待清援;期生标都司熊夢虬間入城為内應,夜率壯士猝大呼,守者震,清兵鹹潰去。

    居民開門納師,期生乃分徇所轄諸縣。

    叙功,禦史湯芬等交章薦期生,改授太僕寺少卿,奉檄保虔中。

    丙戌,晉正卿。

    時雩都山寇閻王總以萬人作亂,前道于穎不能定;期生單騎入其巢,谕以大義,賊感悅,願從鞭弭。

    三月,吉安複陷,清師逼虔四十裡而軍;左右勸期生:『太僕聞秩,可閑請去』!期生拔刀自拟:『吾必與城存亡』!作書訣其子孫贻曰:『六月二十一後,莫往莫來,彼此為異國。

    幸英主中興,閩澥、江虔、兩粵、雲貴、川湖,尚不至淪胥左衽;華夏正統,天意有歸。

    我既以身許國,義不臨難苟免。

    且向備兵文山之廬陵,再轉虔中,又為文山倡義複仇故處。

    每覽「信國全集」,終夜悲吟,擊節自壯。

    聞車駕決策幸虔,據上遊以觀建瓴。

    濟則祀夏配天,不失舊物,骨肉再聚;不濟身非吾有,飽烏鸢而葬蝼蟻。

    幸無複作念』!時吉安潰兵盡燒舡而走,守虔者登陴望見,益心恻;守令或潛出天竺山中。

    期生與同事申饬号令,葺修橹樓;士民猶率奮臂:『彭公愛我,願與彭公老』!虔三面距江,惟西南門枕天竺,路出南安孔道;而章貢台倚城起。

    東北俯瞷,龜角尾當沖;而城外水道十八灘最險,出石中流如齒,舟行齒痕小觸必碎,虔人計且咽灘而禦。

    适淫雨水漲,敵乘風逆流,千帆突城下,營對岸山麓,去城二裡許;期生自請登章貢台撄敵銳。

    時閣部蘇觀生、楊廷麟、侍郎郭維經、同知王明汲等及副将徐日彩、劉天驷分門而守,制院萬元吉左右策應,城守堅;敵日每三、四攻,必卻去。

    五月,敵舟相持,膠沙不得去;夜劫之,逐北三十裡。

    乃踰月而閩事敗,駕亡去;汀、韶路絕,人心皇皇。

    觀生扈駕走粵,勢益蹙。

    十月三日,招禦史姚奇胤台上,酒酣,太息曰:『吾輩保危城七閱月矣,行在不蔔何所!援絕力窮,義與城俱。

    生吾同鄉,共事千裡外,死亦不孤』!拔劍欷歔。

    漏四下,乃罷飲謝去。

    方巡視守堞,忽小南門火起,知為北師所乘,急揮兵馳救;門開,滇、廣兵塞道南奔。

    将吏号請期生出保南安為後圖,期生不肯:曰:『虔,吾睢陽也』!揮衆散去,複還章貢寶蓋樓下。

    顧五蒼頭:『各持吾絕命辭,或一者以歸』!拔劍自刭。

    競抱持,不得死;從容曰:『速去!毋令吾辱敵手!即否,若鹹往伺敵,且如何』?則間,投缳而盡;四日之辰刻也。

    五蒼頭:張卿者,懷印走署中,急投池死。

    詹道,病創死。

    馬吉、國正,俱被執,吉見殺;而國正間道逸歸,絕筆藏衣帶,中道掠去。

    時有舊掾吏林桂芳等為倒牆掩期生遺骸;已焚之而葬其骨台上,書寸木識之。

    後更葬天竺山下;子孫贻遠迹之,負以歸。

     兄長宜,成癸未進士,為上澥令;清師至,棄歸,怏怏卒。

    子五:孫永、孫贻、孫茂、孫億、孫獻;贻,弘光中選貢。

    期生更有「盡命歌」,付廬陵諸生胡蓬嶼,蓬嶼以示道士文錦。

     ·王景亮,吳江人。

    崇祯癸未進士。

    仕唐為監察禦史,出守仙霞關。

    北兵至,竭力抵禦,相持久之。

    北兵鸠石工數千,開平險隘,驅騎過關;景亮歎曰:『事不可為矣,吾以一死報國』!遂衣大紅章服,開察院司,端坐堂上;北兵至,拉之使去,不肯走。

    北兵以刀脅之,遂延頸受戮。

     石匮書曰:人臣至國破家亡而舉兵起義,事有可為,則竭股肱之力;事不可為,則繼之以死:此起義之定局也。

    蓋起義之人,義既不成,以一死謝君父、以一死謝鄉裡為吾戰死累死之人;一死而起義之事盡矣。

    鄭遵謙逃死閩中,終葬于魚腹,而事仍不了;此起義之一變也。

    方國安、馬士英以投誠為捷徑,而卒受極刑,身首異處;此又起義之一變也。

    若陳、劉諸君子,事既不成,以身殉義,方不失為起義之人。

    而方、鄭輩借彼義名以行吾機詐,此豈真起義者哉?或曰:既不義矣,何謂「起義」?君子曰:如其義!如其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