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匮書後集卷第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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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悖逆反常,人皆頑鈍無恥。

    反身事仇,視為故套;繫頸降賊,奉作法門:士風至此,掃地盡矣!倘不痛加懲創,則此不痛不癢之世界,滅亡無日矣!安問中興、安問恢複哉!吾主上應天順人,起而監國;太祖高皇帝之血食一日未斬、曆伐帝王之衣冠文物一日未絕,皆繫于主上之一人。

    此時猶不上律堯、舜,下法湯、武,立奮幹剛,早除妖孽;則主上且為太祖高皇帝之罪人。

    區區臣下,又不足道已。

    臣見賊臣馬士英者,鬼為藍面,肉是腰刀。

    借兵權為公論,妄稱定策元勳;以紊序為私恩,遂欲門生天子。

    傾酒為池、懸肉為林,即此是緻君之術:彌天太保、遍地司空,何在非貨殖之門!半壁江山,白獃獃送與北騎;一鞭殘角,黑魆魆走出南京。

    當其提兵鳳、泗也,闖賊犯都,思宗殉難;君父臨危,按兵不救。

    如漢高追項羽失利,與韓信、彭越期會不至。

    然漢高尚在固陵,而先帝竟死社稷;較之韓、彭,其坐視更惡!及其迎立弘光也,永、定二王存亡未蔔,桂、惠、瑞三王訃報未聞;徒以「軍中欲立福王」一語,遂市私恩,擅行冊立。

    如李輔國遮留太子,以自取富貴。

    然肅宗尚受父命于靈武,而士英止恃兵變于陳橋;較之輔國,其專擅尤橫!其後北騎之渡江也,留都根本重地,高皇帝之陵寝在焉;擁兵十萬,一日不守,徒收拾辎重,鼠竄狼奔。

    如伯嚭之多攜寶玩,雪渡錢塘。

    然伯嚭之去,尚為吳主行成,而士英之走,止為一家保命;較之伯嚭,其機詐更深!其後左兵之南下也,良玉上疏以「清除君側」為名,士英膽落,盡以江南之雄兵猛将悉駐蕪關上流控禦;史可法血書請救,置若罔聞。

    如盧杞之堅拒懷光,恐其面駕。

    然盧杞止失軍心,而士英竟覆社稷;較之盧杞,其敗壞尤烈!其後弘光之被陷也,新主嗣統,伫望中興。

    士英兵權自握、政柄自操,從不講戰守之事,止知上貪黩之謀:酒色逢君,門戶固黨。

    及後事敗,理合從亡;乃士英猶擁兵衛三千,攜妾媵臧獲歌兒舞女二百餘人、金珠寶玩錦繡纨绮數千餘槓,獨不能攜帶弘光一人一騎,使其進退無門,卒陷死地。

    如飛廉之助纣為虐,卒緻死亡。

    然飛廉終為纣而死于海隅,士英棄弘光而逍遙外郡;較之飛廉,其狡猾更兇!其後沿途之逃竄也,士英調黔兵入衛,意欲辦走貴陽。

    凡所過州縣,需索供應,鞭撻居民;有閉門不納者,辄架大砲攻打,城破蹂躏,燔劫一空。

    如公孫述之乘亂草竊,欲據蜀自雄。

    然述猶保郡自守,而士英乃縱兵鹵掠;較之公孫述,其叛逆尤着!以士英之慘刻、士英之奸詭、士英之兇暴、士英之叛逆,萬死猶不足贖!而世之切齒士英者,以其賣國欺君,竊比為今之秦桧;臣謂士英何如人,乃敢上拟秦桧耶!夫秦桧輔佐高宗主持和議,不聞以高宗性命白送與金人;而南宋六朝一百五十二年天下以和議緩其亡者,為功不小。

    今試責士英以澶淵一日之盟,士英其能之乎?如士英者,徒事貪淫,不思恢複,有韓佗冑之嗜慾而無其志氣;有意偷安,不能留戀,有賈似道之荒淫而無其福德;自立城府,斥逐言官,有李林甫之蒙蔽而無其智謀:等而下之,即欲取法于卑卑三相尚且不能,迺欲颉颃秦桧耶?潛逃至浙,更複無恥。

    見太後則假太後以垂簾,見潞王則尊潞王以監國;見浙撫則借浙撫為鸠巢,見方營即倚方營為兔窟:東奔西走,不能相容。

    直待杭州已失,猶思蒙面屈膝投誠;不意外邦反存正論,謂弘光奸輔,欲捕殺之,士英始狼狽而走:奄至東陽,已一月餘矣。

    今聞主上監國天台,不思魑魅難見禹鼎,複顔甲而來,希圖攀附。

    夫以南都舊臣,朝見監國新主,趨蹡殿陛,束身請罪,則亦已矣。

    乃複帶馬騎數百餘人駐匝清谿渡口,上表請朝,候旨定奪;俨然董卓、曹操,伏兵道左劫主遷都之狀。

    蓋其目中尚知有人否耶?臣謂子嬰繼統,尚能族斬趙高;建文遜立,猶自手誅輝、壽。

    彼庸君孱主,至國破家亡之際,猶能迴光返照,雪恨報仇;況我主上睿谟監國,聖政伊始,甯容此敗壞決裂之臣玷辱朝甯乎?臣中懷義憤,素尚俠烈;手握虎臣之椎,腰佩施全之劍。

    願吾主上假臣一旅之師,先至清谿立斬奸佞,生祭弘光。

    敢借天下第一之罪人,以點綴主上中興第一之美政。

    風聲所至,軍民必踴躍鼓舞,勇氣百倍。

    傳首北鄙,有不震竦詟服、退舍避之者,請斬臣頭以徇可也』。

    疏入,監國召岱至禦榻前,诏以「先殺後聞」。

    岱即帶兵數百人往蹑之。

    士英宵遁江上,見其私人方國安挾制魯王,斥逐張岱;令士英統兵汛地,協守錢塘。

    士英複與大铖合營共事。

     丙戌,北兵渡江,士英逃至台州;大铖介紹投誠,即命士英說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