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匮書後集卷第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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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被鹵節死者也。

    初,黎平破,王自刃仆,不能死;複引刀抉喉乃瞑。

    時騰蛟答書:『夫為忠臣,妻為節婦,死亦何恨!族屬之婦女既入網羅,便是劫數;俱應速死,與王氏、趙氏、張氏同歸地下。

    所不忍言者,王陵之母,千古傷心;趙苞之報,寸衷難謝耳』!帝下诏褒慰,以為「非卿不能有此難,非卿不能處此難」!騰蛟捧诏涕泣,作謝表有雲:『臣讀「易」之「上六,利艱貞;吉」;又曰:「有悔貞吉」。

    内難而能正其志,臣知所以自處矣。

    曾記唐李晟家眷百口陷于賊營,軍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郭子儀與僕固懷恩不善,懷恩使人發其冢墓;子儀入朝,上問之,子儀曰:「臣久在行間,不能禁軍士暴掠;今日之報,是其應得」。

    臣才品不及二臣,而捐軀為國之心,千截而下可以相質』。

    已而徐自盡,禮部郎中嚴偉為之請卹;诏許建坊造葬。

    上踉跄曆桂林、走南甯,騰蛟收殘卒于柳州,複入桂林。

     戊子,率大将趙應選、胡一清、焦琏、曹志建各路兵馬複興安,圍清全州,凡八戰八捷;三月,破之。

    又複東安,乘勝圍永州;清困甚,城中人相食。

    遂與大将馬進忠同守常德;已而清來攻常德,戰敗,騰蛟棄城走,從石門、慈利退人土司。

    夏,與總制都禦史堵胤錫合力恢複常德。

    七月,進忠與清大戰于麻河,殺清卒七千餘人;诏封進忠鄂國公,仍駐常德,而騰蛟屯衡州。

    久之,胤錫與進忠隙,胤錫令前所招李赤心十營之在夔州者并來常德;士民畏赤心殊甚,進忠亦慮胤錫勢大劄己。

    而胤錫意決,赤心且至;進忠乘胤錫與俱渡湖南,而胤錫亦與赤心棄城渡湖南,若尾其後者。

    騰蛟聞之大驚:「湖南豈能容此數十萬衆!且相抵牾者,勢必内變」;遂有「湖北千裡一空」之疏。

    上在端州,诏進忠出攻長沙、赤心出援江西金聲桓反正之師。

    诏未至,而赤心已至湘潭。

    時官兵皆畏赤心,各退本汛,顧老營。

    而騰蛟單身先至湘潭,解馬、李之難;以上意令各出師禦境上,赤心受約,拔營離湘潭。

    進忠先以宣威伯楊某者一營來就約,而全師未至;忽騰蛟故部徐勇之降清者以清騎突湘潭。

    騰蛟方巾便服,坐城遣發;聞報,上馬出城,猝遇清兵,被執。

    勇以其舊,勸何騰蛟且降,并餽酒食;騰蛟不受,反令勇降,至大罵。

    餓數日,憤噴血卒;蓋己醜之正月某日也。

    楊宣威不得督師所在,單騎入城者七;被箭重傷,卒。

    進忠逸去,而衛國胡一清、開國趙選先棄永州,退守全州;永國曹志建亦退保鎮峽關,宣國焦琏部将劉起蛟亦退保平樂。

    騰蛟初閩封定興伯,永曆中晉侯;至是,贈騰蛟中湘王,謚「文忠」。

    騰蛟有子文瑞,繫烈死王氏所生者也。

     自是衡州複陷,赤心竟不能進,從桂林陽出封川,至梧州;胤錫栖曹志建鎮峽關,又與不合。

    志建殺其标卒數百人,胤錫與其子世明走封川;入朝肇慶,請以廣東四府處赤心屯守。

    朝議赤心初奉援豫之命未報,不許。

    既,留守桂林瞿式耜以胤錫為騰蛟仇,曰:『吾見,必生啖之』!胤錫懼,阻浔州,病卒。

    久之,子文瑞授詞林,從上;病卒南甯。

     石匮書曰:自古中興之佐,身肩恢複之任者,當祿山之亂,則汾陽王郭子儀、臨淮王李光弼;當朱泚之亂,則西平王李晟。

    然皆帝在靈武、帝在梁州,去行在甚遠;然後得以進止自如,迄有成效。

    及至後世,未能恢複舊土,先為冊立新君。

    南渡立康王,遂有秦桧;留都立福王,遂有馬士英;福建立唐王,遂有劉承胤。

    汴書生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此是千古通病,何怪乎何騰蛟之迄無成功也。

    試觀何騰蛟之出師檄,何異嶽武穆之建炎奏疏;而堵胤錫之單騎撫賊,亦何異郭汾陽之免冑見回纥。

    有臣如此,而不克竟其用;奸臣之為害也,可勝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