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匮書後集卷第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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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仰睇絲,辨五色不眩』。
鼎铨以為天賦之奇。
乙酉,分裡起義抗清,不勝被執;語不恭,及難。
長子有筠,乙酉選貢;同日殉父。
而大應,亨應之兄也;積太學生為邑丞,陞廣西靈川知縣,曆任浔州太守。
清兵猝至浔,大應方朔日詣文廟。
守弁奔,清人遇大應廟門之外,問「何官」?大應分必死,從容應曰:『我此城太守也。
正欲見汝主帥』。
兵以其坦不懼,疑與主帥有舊,不敢虐;遂以其家屬同赴梧州。
大應妻久卒,惟一妾随;大應猝推妾堕井中,俯井為一歎。
既抵梧,卒欲其易服見帥,大應叱之。
方巾闊袖,揚步至帥門;大笑曰:『此吾死所矣,速與一刀,無多言』!或有勸之降者,辄瞋目罵;遂見害。
·陳泰來,号剛長,江西新昌人;崇祯辛未進士。
官兵科給事中。
乙酉,金聲桓複南昌,筠與省鄰;聞士人多響應,從戴國士議,遺楚副将以兵至新昌,盡劫其邑之鄉紳以往。
泰來憤然誓師,欲詣南昌;去三十裡,與北兵戰于胡城。
泰來鏖戰,陣中為亂兵所殺。
先是,甲申闖賊敗竄,期徑道新昌走長沙,泰來将兵禦截;李自成奔八公山,九日登高,鄉民群以梃擊殺自成,實泰來功也;裡人生祠泰來。
東郊十裡有石柱一丈,勒「陳剛長先生殺逆賊李自成于此」。
·胡夢泰,江西鉛山人,崇祯丁醜進士;官吏科給事中。
南都陷,夢泰在籍,破家起義,死守鉛山。
北兵圍之數月,力盡城陷;夫婦同缢,死之。
·傅鼎铨,江西金谿人。
崇祯庚辰進士,官翰林院簡讨。
乙酉,與揭重熙起義,力盡被擒。
巡撫待之以禮,勸降不屈;複使作書招撫重熙,鼎铨笑曰:『豈有已不降而勸人降者乎』?因引文文山寫「零丁洋」詩拒張洪範事以答之。
在獄賦詩,有「誓心」、「誓舌」、「吊曾篁山、萬吉人、楊機部、劉孝則」、「劉生妻妾雙烈歌」及「拒降」等詩數十首。
作「正命銘」以待盡,銘曰:『經嚴猾夏,義大複仇;民安勿獲,主辱何求?生不負學,死不降志;取義成仁,庶畢吾事』!臨刑,肩輿赴市,衣冠如平時。
儈子言衣在不可行刑,請去衣;乃袒其項。
又雲直立難以行刑;命取小椅至,坐而受刑。
談笑自若,毫無變容。
清省試諸士,聞之多有泣下,不終場事而去者數十餘人。
·徐敬時,江西鉛山人崇祯庚辰進士,為倪文正所取士。
乙酉,北兵至江西,敬時走閩中,奉隆武。
隆武遁,敬時歸至永豐,與土人楊文聚衆萬餘人,踞守九仙山。
此山峭壁千仞,下臨絕壑;上之者須接長梯,緣崖鑿孔架成棧道。
聞北兵至,則撤去棧道,猿鳥不通。
上有大池,大旱不涸;所積糧儲,可食十年。
自乙酉至癸巳,虎踞在山,人不能犯。
江西撫按請發浙、閩及豫章三省兵圍之一年有餘,不得下。
癸巳九月,楊文為流砲所中,彈入咽喉,立刻死;衆心不固,議下山歸降。
敬時見時不可為,乃作絕命詩四首。
一曰:『國破家亡難乞身,半生嘗膽誤凡塵!由來取義成先哲,不使文山隻一人』!二曰:『泛河木偶扛詩書,待整幹坤「福」不如;龔勝含悲李業泣,何當綴甲立溝渠』?三曰:『父子相呼地下從,結纓何事丘陵封!須知袁最求先盡,靈慶于今處處逢』!四曰:『歸與歸與歎年年!于義得之不怨天。
争似九仙幹淨土,無煩半陌招魂錢』!自缢死之。
九仙山男婦數千人,舁楊、徐二榇投降。
巡撫戮楊文屍而不及敬時,時人謂之天意。
二子甫弱冠,并釋歸業。
石匮書曰:太史公傳留侯,謂似婦人好女;人多不信。
萬吉人,少年登第,美如冠玉。
其慷慨激烈之氣,雖古之俠士,不是過;而當其死守贛州,截指請救,則是張睢陽與南霁雲且合為一人。
以貌取人,可謂萬吉人決能辦此哉!楊、郭、傅、曾與吉人同事,而詹、胡、陳以倡義存魯,徐、揭以頑民守雒,皆铮铮一時之選也!又曰:癸巳八月,餘上三衢、入廣信,所過州縣,一城之中但茅屋數間,餘皆蓬蒿荊棘,見之堕淚。
訊問遺老,具言兵燹之後,反覆再三;江西士大夫響應金、王,株連殆盡:言之可憫!及至信州,見立砦死守者,尚有數十餘處;而鄉村百姓,強半戴髮。
缙紳先生,間有存者;皆隐匿山林,不見當道。
文士有知名者,不出應試。
鼎革已十載,雒邑頑民,猶有故主之思。
舍此以往,天下所無也!總之,千古節義,多出江西廬陵、廣信;垂範不遠,木本水源,感發有自,不其然哉?
鼎铨以為天賦之奇。
乙酉,分裡起義抗清,不勝被執;語不恭,及難。
長子有筠,乙酉選貢;同日殉父。
而大應,亨應之兄也;積太學生為邑丞,陞廣西靈川知縣,曆任浔州太守。
清兵猝至浔,大應方朔日詣文廟。
守弁奔,清人遇大應廟門之外,問「何官」?大應分必死,從容應曰:『我此城太守也。
正欲見汝主帥』。
兵以其坦不懼,疑與主帥有舊,不敢虐;遂以其家屬同赴梧州。
大應妻久卒,惟一妾随;大應猝推妾堕井中,俯井為一歎。
既抵梧,卒欲其易服見帥,大應叱之。
方巾闊袖,揚步至帥門;大笑曰:『此吾死所矣,速與一刀,無多言』!或有勸之降者,辄瞋目罵;遂見害。
·陳泰來,号剛長,江西新昌人;崇祯辛未進士。
官兵科給事中。
乙酉,金聲桓複南昌,筠與省鄰;聞士人多響應,從戴國士議,遺楚副将以兵至新昌,盡劫其邑之鄉紳以往。
泰來憤然誓師,欲詣南昌;去三十裡,與北兵戰于胡城。
泰來鏖戰,陣中為亂兵所殺。
先是,甲申闖賊敗竄,期徑道新昌走長沙,泰來将兵禦截;李自成奔八公山,九日登高,鄉民群以梃擊殺自成,實泰來功也;裡人生祠泰來。
東郊十裡有石柱一丈,勒「陳剛長先生殺逆賊李自成于此」。
·胡夢泰,江西鉛山人,崇祯丁醜進士;官吏科給事中。
南都陷,夢泰在籍,破家起義,死守鉛山。
北兵圍之數月,力盡城陷;夫婦同缢,死之。
·傅鼎铨,江西金谿人。
崇祯庚辰進士,官翰林院簡讨。
乙酉,與揭重熙起義,力盡被擒。
巡撫待之以禮,勸降不屈;複使作書招撫重熙,鼎铨笑曰:『豈有已不降而勸人降者乎』?因引文文山寫「零丁洋」詩拒張洪範事以答之。
在獄賦詩,有「誓心」、「誓舌」、「吊曾篁山、萬吉人、楊機部、劉孝則」、「劉生妻妾雙烈歌」及「拒降」等詩數十首。
作「正命銘」以待盡,銘曰:『經嚴猾夏,義大複仇;民安勿獲,主辱何求?生不負學,死不降志;取義成仁,庶畢吾事』!臨刑,肩輿赴市,衣冠如平時。
儈子言衣在不可行刑,請去衣;乃袒其項。
又雲直立難以行刑;命取小椅至,坐而受刑。
談笑自若,毫無變容。
清省試諸士,聞之多有泣下,不終場事而去者數十餘人。
·徐敬時,江西鉛山人崇祯庚辰進士,為倪文正所取士。
乙酉,北兵至江西,敬時走閩中,奉隆武。
隆武遁,敬時歸至永豐,與土人楊文聚衆萬餘人,踞守九仙山。
此山峭壁千仞,下臨絕壑;上之者須接長梯,緣崖鑿孔架成棧道。
聞北兵至,則撤去棧道,猿鳥不通。
上有大池,大旱不涸;所積糧儲,可食十年。
自乙酉至癸巳,虎踞在山,人不能犯。
江西撫按請發浙、閩及豫章三省兵圍之一年有餘,不得下。
癸巳九月,楊文為流砲所中,彈入咽喉,立刻死;衆心不固,議下山歸降。
敬時見時不可為,乃作絕命詩四首。
一曰:『國破家亡難乞身,半生嘗膽誤凡塵!由來取義成先哲,不使文山隻一人』!二曰:『泛河木偶扛詩書,待整幹坤「福」不如;龔勝含悲李業泣,何當綴甲立溝渠』?三曰:『父子相呼地下從,結纓何事丘陵封!須知袁最求先盡,靈慶于今處處逢』!四曰:『歸與歸與歎年年!于義得之不怨天。
争似九仙幹淨土,無煩半陌招魂錢』!自缢死之。
九仙山男婦數千人,舁楊、徐二榇投降。
巡撫戮楊文屍而不及敬時,時人謂之天意。
二子甫弱冠,并釋歸業。
石匮書曰:太史公傳留侯,謂似婦人好女;人多不信。
萬吉人,少年登第,美如冠玉。
其慷慨激烈之氣,雖古之俠士,不是過;而當其死守贛州,截指請救,則是張睢陽與南霁雲且合為一人。
以貌取人,可謂萬吉人決能辦此哉!楊、郭、傅、曾與吉人同事,而詹、胡、陳以倡義存魯,徐、揭以頑民守雒,皆铮铮一時之選也!又曰:癸巳八月,餘上三衢、入廣信,所過州縣,一城之中但茅屋數間,餘皆蓬蒿荊棘,見之堕淚。
訊問遺老,具言兵燹之後,反覆再三;江西士大夫響應金、王,株連殆盡:言之可憫!及至信州,見立砦死守者,尚有數十餘處;而鄉村百姓,強半戴髮。
缙紳先生,間有存者;皆隐匿山林,不見當道。
文士有知名者,不出應試。
鼎革已十載,雒邑頑民,猶有故主之思。
舍此以往,天下所無也!總之,千古節義,多出江西廬陵、廣信;垂範不遠,木本水源,感發有自,不其然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