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各懷鬼胎挫服老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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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喜。

     酆秋右手扣住鐘一豪的腕脈,左手端起酒杯,笑道:“香兒,此人桀骜不馴,武功又差,留下亦無大用,要不我順手将他斃了?” 谷寒香端坐椅上,聞言一笑,心頭卻閃電般的轉念道:“那藥力眼看就要發作,如果我立即動手,隻怕他激怒傷人,若待他藥性發作之後下手,又恐他有了警兆,見機遁走。

    ” 酆秋見她沉吟不語,不覺面露詭笑,語帶雙關地道:“師叔知道,這小輩随你甚久,你有點故舊情重,下不了狠心。

    ” 谷寒香飽曆風霜,豈有不懂他弦外之音的道理,隻見她臉上閃過一抹殺機,冷冷地道: “此人雖然随我甚久,卻也說不上故舊之情,不過目前正在用人之際……” 酆秋搖頭笑道:“這種人派不了大用場,你放心,單我那幾個弟子,已足夠你使喚了。

    ” 谷寒香哂然一笑,道:“那要見着了人,才知直假虛實。

    ”她微一停頓,臉上突然露出一股堅毅之色,沉聲道:“師叔先将此人扔到門外去吧。

    ” 鐘一豪被酆秋扣住腕脈,一身功力,點滴無存,眼睜睜地站在當地,竟絲毫動彈不得。

     他怒火如焚,羞愧欲死,恨不得嚼碎舌尖,一死以求解脫,然而,他心頭又發奇想,要看看斯情斯景之下,谷寒香對他是什麼态度,豈料她非但不念故舊之情,而且要酆秋将自己扔出廳外。

     常言道,士可殺不可辱,谷寒香一言甫出,餘亦樂臉上首先變了顔色,連與鐘一豪素有嫌隙的一叟二奇,也都瞿然一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隻聽鐘一豪放聲一笑,道:“谷……” 酆秋鼻中一哼,指尖微使真力,鐘一豪“嗯”了半聲,頓時将未講的話咽了回去。

     他指上的力道使得極巧,直到此時,鐘一豪掌中的緬鐵軟刀才脫手墜地,額上也汗出如漿,簌簌下落。

     谷寒香心念一轉,知道酆秋故意延捱時間,折磨鐘一豪和其餘的人,一則立威,一則洩憤,于是冷哼一聲,拂袖而起,似欲轉身離去。

     酆秋突然哈哈大笑,道:“香兒坐下。

    ”舉手一揮,将鐘一豪向廳外扔去。

     就在他手臂高舉,肋下門戶大開之際,谷寒香霍地纖腰一擰,一指向他“期門”穴上點了過去。

     “嘶”的一聲,一股破空銳嘯,應指而起,刺耳懾心,仿佛出自一條暴起噬人的毒蛇口中。

     酆秋駭然色變,封架閃躲,兩皆不及,危急中,猛提一口真氣,将“期門”穴橫移半寸。

     隻聽“噗!”的一聲輕響,酆秋咬牙一哼,身子彈出丈外,腳步踉跄,連竄五步! 谷寒香高聲喝道:“時兄、霍兄、鐘兄上,其餘的守住廳門!”話聲中,嬌軀電射,“三元九靈玄功”凝聚十成功力,猛地一掌擊去。

     酆秋悶聲不響,扭頭旋身,雙足疾蹬,直對廳門竄去,其勢之猛,宛如負箭之狼。

     時寅身手最快,橫閃一步,掄掌便擊,掌挾腥風,前所未見。

     隻見酆秋擰腰一竄,暴射丈餘,足尖點地,轉向麥小明與張敬安之間沖去,谷寒香追蹤一掌,未曾将他擊着。

     麥小明本已驚惶失措,一見酆秋向自己身旁射來,不由自主的橫躍開去。

     倏地,張敬安揮手一掌,對着沖近身旁的酆秋擊去,掌風盈耳,直叩腦門。

     酆秋急怒交加,狂吼一聲,轉向右側沖去,就這開口一吼,剛剛聚攏的一股真氣,重又四散奔騰開去。

     轉眼間,羅浮一叟揮動青龍奪,與谷寒香同向酆秋身後撲去,時寅在左,張敬安在右,齊向酆秋身前截來。

     鐘一豪跌落在大廳門旁,也不調息運氣,縱身拾起軟刀,一掄右臂,揮刀向酆秋便砍。

     忽聽谷寒香厲聲道:“火速下手,若讓酆秋功力還原,‘迷蹤谷’死無噍類!” 話聲中,掌飚澎湃,縱橫交織,逼得酆秋如網底之魚,往複亂竄。

     蓦地,麥小明扭頭向門外奔去,眨眼之下,消失了蹤影。

     忽聽餘亦樂沉聲道:“巴兄,宋兄,請守左邊,李兄,劉兄,請守右邊。

    ”說罷身形一晃,躍出了廳門之外。

     四人回顧身後一眼,原來這會工大,廳外業已布滿一隊弓箭手,百餘張強弓硬弩,齊齊扣矢待發,指定了大廳的門戶,搜魂手巴天義首先縱身一躍,退出廳門外,宋天铎等相繼躍出,各守兩側,讓開了弩箭的射程。

     隻聽“嘩啦”一聲,酒桌被谷寒香一掌震碎,杯盤碗盞,撒落一地。

     酆秋形同凍蠅鑽窗,在兵刃掌力之下東逃西竄,片刻工夫,已是汗流浃背,氣喘如牛。

     谷寒香暗暗忖道:“酆秋已被自己一指點上,震散了體内的真氣,如果合五人之力,尚不能将他制住,‘迷蹤谷’也隻好由此解散了。

    ” 她怒氣暗生,掌上奇招疊出,回環劈擊,朝酆秋連攻五招。

     一直往後逃竄的酆秋,突然低嘯一聲,道:“賤婢,你好毒的心腸,好辣的手段!”聲出招出,倏地連連反擊。

     谷寒香眉宇之間,煞氣隐隐,一口氣連攻八掌,始才冷然說道:“你最好言語謹慎些! 逃得出‘迷蹤谷’外,你盡可設法報仇,若是出言不遜,不落我的手中則已,落入了我的手内,管教你此生此世,生不如死。

    ” 酆秋雖然縱橫綠林,不可一世,此時此地,處身五大高手環攻之下,眼看徒兒張敬安這種神志全滅,六親不辨的情況,也隻得隐恨在心,不敢洩諸口舌了。

     這一場惡鬥,慘烈異常,谷寒香惟恐縱虎歸山,遺下無窮的後患,鐘一豪對适才被酆秋制住的事,引為生平的奇恥大辱,時寅好強成性,聯手攻敵,在他已是萬分委屈的事,再若不勝,他更是忍受不住,張敬安的情緒受谷寒香感染,谷寒香打得拼命,他也随着拼命,霍元伽雖然貪生惜命,但他知道自己力弱,愈求自保,愈易為敵人所乘,因而五人手下,俱是狠辣之極。

     酆秋竭盡平生所學,勉強支持了八九十合,情知再打下去,定然不幸,于是招式一變,嚴守門戶,急思脫身之策。

     蓦地!他腦中如遭錐擊,痛得他手腳一顫,脫口大叫一聲! 高手相搏,失誤不得毫厘,但見時寅掌如電掣,“砰”的一聲,擊上了酆秋的左肩! 酆秋一聲未歇,又是大叫一聲,身軀翻騰,直向霍元伽與張敬安之間摔去。

     羅浮一叟最會揀便宜,青龍奪如驚霆迅雷,猛地攔腰砸下。

     酆秋端的厲害,身形淩空一滾,霍地射出了青龍奪下,眼看張敬安一招“鬼王扇扇”,酆秋教得尤為詳盡,此時眼看他用來襲擊自己,不禁怒火狂熾,目眦俱裂。

     隻聽酆秋怒吼一聲,反手一撈,抓住了張敬安的右腕,谷寒香與時寅撲到,雙掌同時擊去。

    鐘一豪突地大喝一聲,緬鐵軟刀“探海屠龍”灑出重重寒光,直向酆秋左肋砍到。

     酆秋左肩挨了時寅一掌,手臂下垂,形同廢物,危急之下,脫口一聲厲嘯,右手一帶,将張敬安當作盾牌,直向鐘一豪的軟刀撞去,就勢一掌,猛劈右側的霍元伽,人也激射而起,朝廳門外竄去。

     鐘一豪一招“探海屠龍”竭盡了全力,估料酆秋決逃不出刀下,豈料他竟将張敬安塞來,鐘一豪銜恨出手,招式用老,雖然有意撤刀,也感到力不從心,為時不及。

     眼看張敬安性命難保,谷寒香陡地雙手一分,一掌拂在鐘一豪的刀背之上,一掌将張敬安震開數尺。

     同時間,時寅手起一掌,正正擊在酆秋的後心之上,将他打出丈外,掼落地面。

     但那酆秋一仆而起,凄厲長嘯,直向廳門外沖去。

     群豪俱是目光如炬之人,眼見他連中兩記黑煞掌後,依然有能力突圍,各人心中無不駭然。

     忽聽門外梆子一響,勁矢破空之聲,傳于耳際。

     “啪!”的一聲,酆秋掼落門前,連滾帶爬,躲入了廳内,一陣密如驟雨的流矢,随在他的身後射入。

     谷寒香暗暗忖道:“那藥力早該發作,怎的這厮兀自不倒,難道時日過久,藥性失效不成。

    ” 原來那一黑一白兩包藥粉,乃是獨眼怪人佟公常所煉,黑色的是解藥,白色的下于酒内,無色無味服上少許,半個時辰之後,必然醉倒。

     思忖中,忽見酆秋沉聲咆哮,湧身撲了過來,雙眼血紅,勢如瘋虎。

     張敬安見不得人襲擊谷寒香,一見之下,必然熱血沸騰,按捺不住,這時橫身一躍,揮掌便向酆秋攔擊。

     時寅見酆秋連中自己兩掌,非但不倒,亦無毒發之象,不禁激發了乖戾之性,欺身直上,拼力一掌揮去。

     酆秋身子一側,避過張敬安一擊,舉手一揮,硬接時寅一掌。

     隻聽“砰”的一聲,時寅雙腿移動,連退四步。

     酆秋身子一陣搖晃,似欲倒下,忽覺鐘一豪與霍元伽一刀一奪,齊自身後襲至。

     他猛一擰身,右掌一揚,即待向二人劈去,忽感腦中一陣劇痛,雙眼倏地一黑,揚起的右掌猛地一顫。

     鐘一豪與霍元伽齊聲一喝,刀光霍霍,奪挾驚風,同時加疾擊去。

     谷寒香實有生擒酆秋之意,見狀之下,欲待出聲阻止,又恐酆秋垂死掙紮,反而傷人。

     忽見酆秋大叫一聲,一個筋鬥,翻出了八尺之外,右手抱頭,在地上倒立亂轉。

     谷寒香厲喝道:“擒活的!”欺身上步,骈指點去。

     酆秋腦中如遭斧劈,痛得他立身不住,讵料谷寒香一指點來,依然被他就地一滾,躲了開去。

     轉瞬之間,漫天指風,由四面八方襲到,縱橫交錯,全都指向酆秋身上,鐘一豪與霍元伽也都扔了兵刃,随同衆人動手。

     這是一場怵目驚心,慘不忍睹的搏鬥,五大高手,圍着滿地亂滾的酆秋,此進彼退,猛襲不止。

     須知酆秋武功非凡,這時神志漸失,垂死掙紮,發揮了全部潛在的功力,誰若被他的手足碰上,勢必非死即傷。

     霍地,酆秋又是一聲大叫,谷寒香快如電光石火,應聲一指點到。

     這一指又快又準,群豪俱未看清,谷寒香乍進即退,沉聲喝道:“住手!” 漫天指風,霎時收斂不見,凝目望去,隻見酆秋身子一挺,旋即癱倒在地。

     大廳之上,寂靜如死,人人滿頭大汗,人人心有餘悸,誰也沒有心情開口,誰也沒有勝利的感覺。

     良久之後,始聽谷寒香道:“有勞時兄,先将酆秋的掌毒解掉。

    ” 時寅一言不發,走到酆秋身畔,塞了兩粒黑色的藥丸在他口内,然後垂手退開。

     适在此時,餘亦樂,巴天義,宋天铎,以及李傑劉震等,相繼走入了廳内。

     谷寒香緩緩掃視群豪一眼,忽向餘亦樂問道:“麥小明呢?” 餘亦樂躬身道:“瞧他奔去的方向,想是回轉本寨去了,夫人是否傳他?” 谷寒香搖了搖頭,道:“先生回頭先開導他一番,明日辰正,命他至後寨見我。

    ” 頓了一頓,又道:“先生暫時替時兄安排一個居處,明日興工,再立幾座栅寨。

    ” 餘亦樂躬身一禮,道:“屬下遵命。

    ” 谷寒香秀目凝光,轉向一叟二奇與鐘一豪等望了一眼,有意慰勉幾句,忽感到疲倦不堪,似欲病倒,隻得将手一擺,道:“諸位連日勞累,今晚早早歇息吧。

    ” 經此一戰,群豪對她的霹靂手段,認識得更為清楚,一見她有意離去,不覺齊齊躬身行禮,誠正之色,表露無遺。

     谷寒香朝那苑姑望了一眼,一指癱倒地上的酆秋,然後往門外走去,苑姑急忙提起酆秋,随在她的身後,群豪一直将她送出中寨,始才各自散去。

     回至後寨,谷寒香轉身一望,果然見張敬安蹑手蹑足,尾随在菁苑二婢之後。

     她暗暗一歎,手指寨門右側的一座屋子,說道:“你就住在此處,不要老跟着我了。

    ” 張敬安似懂非懂,愣了半晌,當真立在那裡不走。

     谷寒香轉身回到居處,命苑姑将酆秋放到密室之内,說道:“準備一碗酒,一杯涼水,然後依照酆秋的身材,縫制一襲黑色的寬袍,一個黑色的頭罩,手眼露在外面,其餘的皆以袍服裹住。

    ” 菁姑和苑姑點頭應諾,一人估料酆秋的身材,一人去倒來一碗醇酒和一杯清水,然後雙雙退出了室外, 谷寒香閉上密室的門戶,凝神傾聽半晌,确定四外沒有動靜之後,始才解下衣帶,敞開羅袖,露出了雪白的胸膛。

     原來她的胸上,貼肉挂着一個小小的絲囊,隻見她緩緩地拆開,由其中取出一粒龍眼大小,銀光燦爛的圓球。

     這圓圓的銀球之上,雕刻着一條張牙舞爪的飛龍,栩栩如生,似欲離球飛起。

     她喃喃自語道:“‘問心子’……‘問心子’,秘密在球心之内,那是再無疑義的了……” 倏地,兩行清淚,順着她美麗的面頰流了下來。

     這粒“問心子”,乃是她由胡柏齡的遺體上取到,在她的心目中,這是胡柏齡的遺物,也是胡柏齡遺留給她唯一的東西,睹物思人,不覺淚下沾襟。

     她暗暗忖道:“這麼一粒銀珠,豈有寶刀寶劍無法剖開之理? 何況這條飛龍,明明是人工雕刻的……” 轉念之下,不禁暗将功力凝注指端,以指甲向銀球上劃去,直至手指生痛,那銀球依然絲毫無損。

     要知她指上的功力非同小可,較之寶刀寶劍,亦所差無幾,這“問心子”縱是純金所俦,她的指甲劃上,也能刻下一道深痕,但這銀球卻一絲無損,其堅硬的程度,自非鋼鐵可比,更非什麼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