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拜得怪師習奇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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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天賜心底的暗雲霍然擴大,心在往下沉,同時臉上的笑容也突然的凍結住了! 不知為何,羅天賜竟猛然驚覺到一絲寒意!他……韓茜茜亦垂頭不語,她沉吟片刻,忽然她發現奇迹一般,驚喜的“啊”了一聲,道:“大哥哥,我師父不在家,他雖然不許别人進來,可是并沒有禁止我出去啊?啊!大哥哥,你等等我去拿點東西來……” 說著,笑著,不待羅天賜回答,一拍鹿頭,迳直往茅舍馳去。

     羅天賜大喜過望,他垂頭看了看腳下陡坡堅冰,迅速用掌猛削,但聞得“卡卡”數聲,竟被他削出五尺大小的一平台及二個并連的坐位來。

     韓茜茜眨眨即回,手中的竹杖沒了,卻多了兩個大包。

     巨鹿馳至溝邊,韓茜茜聲叫:“停!” 那巨鹿應聲刹住,但是她卻如海燕掠波般,翩然縱起三丈,在半空曼妙的一擰嬌軀,躍過溝來! 羅天賜目睹她輕功佳妙,姿态輕醫,忍不住大聲喝彩,韓茜茜嬌笑倩立,将左手用荷葉包著一句,放在羅天賜的手上,道:“大哥哥,你嘗嘗我們這鹿谷裡特産的東西,好不好吃?” 說著坐下,自己打開另一大包,又道:“我這一份和你那包裡一樣,咱們兩一人一份,不多不少誰也别搶誰的好嗎?” 羅天賜也坐下身來,将荷葉打開,祗見裡面有一個紫色大蓮蓬,想是那碧池所産,另外有幾株不知其名的異果,大如拳頭,有紅有白,未曾入口,便嗅著十分香甜,聞聽韓茜茜之言,孩子氣味特重,不由大笑起來,連連答應! 韓茜茜見他大笑,白了他一眼,突然又“嗤”的笑出聲來,解釋道:“大哥哥,你不曉得,從前我常常找那些猴兒們玩,給他們分果子吃,那知它們好不講理,吃了自己的一份不算,還要搶别個的吃,吱吱喳喳的,打鬧得不可開交,後來我一氣,便和它們絕交,再也不去找它們了! 羅天賜知她所指,仍是岩壁間的猢猴,瞥見她說得十分認真,又是好笑又是憐惜,心知她平日必然十分寂寞,方才會出此下策,與猢猴兒打交道。

     但是他又奇怪:“她不是有師父嗎?”便問:“茜茜,你師父呢?她不會同你玩嗎?” 韓茜茜一聽羅天賜提起她的師父,粉頰上霍地罩上一抹愁雲,她輕輕的歎了口氣,道:“唉!我師父出去采藥去啦!她脾氣古怪得很,我從小跟著她長大,就沒記得她老人家大笑過一次,尤其是最近幾年,她教我練功夫,管得找更嚴,平常連和駒兒出去跑跑都不許,這地方又沒有别人,其實呢?就是有人來,也必然被師父打跑不可,大哥哥,你不見那牌子嗎?那就是用人血寫的啊……所以我平常想找個說話的都沒有,真是寂寞死了!” 羅天賜天性本來仁厚,又加以對此女深具好感,更是同情萬分,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安慰她道:“茜茜别難過,以後我常常來看你,陪你說話好嗎?再本你有空就到青松谷去找我,我師父-然生得奇怪,心地卻好,待我更好,平常和我有說有笑的,有時候我撒起野來,拉他的胡子,他都不氣!” 韓茜茜默默的注視著他,深潭一般的眸子裡,射出又喜又愛,既慕還嫉的混合光芒,待他說完,方緩緩道:“唉!你的師父真好,大哥哥我真是羨慕死了,不過我師父雖然嚴些,可不是壞人,我知道她的心腸也是很好很好的,我從很小很小,還在吃奶的時候,便跟著她住,她是位道姑,根本無法養活我,卻又不舍得給别人養,無法子便捉了許多鹿來,擠了鹿奶喂我,所以我們的鹿也特别多。

    ” 說著,指著對溝的巨鹿,又道:“他叫駒兒,是我二歲時,師父特意捉了來給我玩的,聽師父說它是鹿和斑馬雜配而生的,所以有些像馬,方大身大,師父精通醫理,又會制藥,見它特異,就采了好多藥草來喂它,大哥哥你不看它現在多麼靈慧嗎?” 羅天賜承認這點,道:“是呀!我第一眼看出它很是不凡呢!” 韓茜-話頭一開,又高興起來啦!她快活的笑著道:“大哥哥,它豈止不凡,簡直神得很呢,我告訴你吧!它不僅方大如虎,腳程更是千裡名駒也比不上的,還有它頭上的角,也厲害得很,平常的野狼野豹,隻要它輕輕一抵,就能把它們撞死,還有它是這些鹿的頭兒,這些鹿我師父養了七八九年,不但養熟了,也訓練好了,方才你不是看它們布陣了嗎?這都是師父教的,據師父說這陣叫什麼正方梅花鹿陣,布好了發動起來,普通的江湖人物,走進去就是不被鹿角撞死,也得轉暈了頭,走不出來!大哥哥你相信嗎?” 羅天賜雖未入陣嘗試,但見群鹿行退有秩序,井井有條,絲毫不亂,便知道必有名實,此刻聞言那會不信,不由連連點頭,問道:“茜茜,你師父叫什麼名字啊?” 韓茜茜側頭想了一想,竟搖頭道:“這個我可不曉得,不過我知道師父有個外号,江湖士都有外号的嗎?” 羅天賜早知此事,“嗯”了一聲,促問她師父外号怎麼稱呼。

     韓茜茜道:“師父叫梅花仙姑,大哥哥你師父叫什麼,也有外号嗎?” 羅天賜十分為難,皆因若說出師父之号,十分難聽,但若是從實解說,卻又非三言兩語所能交代得清楚的。

     因此,他略一尋思,便決定先不告訴她,等以後再見之時,方才從頭講起,仍道:“我師父一名戚右,一名戚左,緻于外号,我以後再告訴你好嗎?” 韓茜茜道:“怎麼你有兩個師父,啊!以後是什麼時候啊?” 羅天賜見她焦急形之于色,安慰她道:“過兩天我告訴師父,再來看你,陪你好好的玩幾天好嗎?” 韓茜茜一跳而起,拉住羅天賜,驚奇參半的道:“大哥哥,真的嗎?你不騙我嗎?……啊! 不行,師父過幾天就會回來,她決不許我同你一道玩的,那怎麼辦哪?” 羅天賜地想不出好法子,因之垂頭不語。

     韓茜茜凝思半響,霍然喜道:“有啦!我有法子啦!你回去之後,再來之時,可先看看那株最高的樹上,若是我師父沒有回來,我就在樹上挂一塊紅巾,若是回來了,就什麼也不挂,大哥哥你看若是沒挂,千萬别下來,你就回去,等明年三月再來,我師父每年三月都出去采藥,所以多半是不在家的!” 羅天賜想想,也隻有這法子可行,立即答應。

     于是兩人屈膝而坐,一邊吃著果子蓮蓬,一邊閑談。

     不知不覺的日影漸移向西,羅天賜無意間擡頭一看,才驚覺時光易逝,已近黃昏,不由戀戀不舍的站起身來,向韓茜茜告辭! “茜茜,我要回去啦!要不然師父找不著我,一定會十分著急的。

    ” 韓茜茜心中不舍,秀麗無倫的面孔上,流露黯然神色,她緩緩的站起來,将一直未曾動用的一句蓮實異果,放在羅天賜手上,幽幽的道:“大哥哥,這包果子,你帶回去吃吧!唉!時光為什麼在快活的時候,過得特别快呢?” 羅天賜見她情意真摯,也不推辭,便将那荷葉包放在懷裡,撫著她的兩隻小手,安慰地道:“茜茜别難過,過兩天大哥哥一定會來看你的。

    隻要你師父不在,我一定陪你好好的玩上幾天好不好!” 韓茜茜亦止十齡,她自幼與野獸為伍,雖說有位嚴厲的師父,但梅花仙姑卻也不曾教過她男女有别,禮教之防等等俗禮。

     須知,一來她年齡尚稚,便是說與她聽,也不見得能起什麼作用,二來梅花仙姑向來是門禁森嚴,不許陌生人上門,更做夢也想不到,今有人膽敢闖入禁地,與韓茜茜把臂談心。

     故此,韓茜茜初見羅天賜,生像英俊,便已心生好感,此際在情投意合之下,驟然又要分别,忍不住投體入懷,雙臂擁抱住羅天賜,嗚咽抽搐,悄聲叮咛:“大哥哥,茜茜等著你,你可一定要來啊!别忘了紅巾為記,但若是不見紅巾,千萬别下來,我師父兇得很……” 羅天賜雖則情懷未開,但驟然間抱著個女孩的胴體,心底卻仍然産生了異樣的感覺! 他覺得茜茜的身子好像是特别軟,周身像是找不出一根骨頭。

     同時,他鼻中也嗅著一陣陣奇怪的香氣,那香氣像是花兒的濃香,與松子的清香的混合。

     但卻似乎更好,嗅入鼻内,在心中立時産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他用力猛嗅了兩下,輕輕拍著韓茜茜圓潤的肩膀,說:“茜茜,你放心,我一定會記著,一定會來看你的,……” 韓茜茜抱著羅天賜,小臉兒埋在他的胸前,聽見他“怦怦”的心跳的聲音,是那麼堅定有力,依靠著他的身子,是那麼結實粗壯。

     她仿佛覺得,這個大哥哥,不但能陪她說話,解除自己的寂寥,同時也更可依憑信懶,托庇在他的雄健的雙臂之下。

     她不願意放掉羅天賜,推己及人,他師父對待他雖極和蘊,但師父總歸是長輩,有權利管束弟子。

     萬一他回去晚了,惹起他兩位師父的怒氣,責備于他,自己内心怎安! 因此,韓茜茜強抑住依戀之情,推離開他的胸抱,道:“大哥哥,你走吧!” 羅天賜垂頭看見她眼睛裡淚光閃現,垂頭強忍著不讓它流下神态極為凄楚,動人憐愛,口中曼應一聲,卻是不忍移步。

     韓茜茜擡頭轉眸微掠,關心的疑問:“大哥哥,你怎麼不走啊?是忘了路啦!” 羅天賜“嗯”了一聲,聽了未一句孩子話,不由微笑起來,靈機一動,道:“茜茜,你對我笑一笑吧!你的笑容真是好看極啦!我看了之後,一定會快快活活回去,趕明兒,再快快活活的回來的,你笑一笑好不好!” 說著,還怕她不笑,雙手一放,放在耳邊,做了個鬼臉,韓茜茜一見,果然是悲戚盡去,破涕“嗤”的笑出聲來! 羅天賜拍掌叫好,掌聲方響,雙腳一蹬,“嗖”地拔上半空,半空中輕喚:“茜茜再見,我一定回來看你……” 語聲搖曳,随著那疾逾奔電的人影,漸去漸遠,不多時變成豆點與蚊語,眨眼間消失在陡坡頂上。

     韓茜茜癡立在原地,幌如做了一夢,她凝癡的望著陡坡上的恺恺白雪,良久之後,方才被對溝的巨鹿晨鳴驚醒! 她一掠過溝,摟住巨鹿的長頸,喃喃道:“駒兒,你看見了嗎?大哥哥的輕功多麼好呀?唉!……” 夜色明朗,深沉的青松谷内,一反往例,谷頂上浮雲盡去,顯現出蔚藍的夜空,皎潔明月與無數的頑皮明星,閃眨著眼睛! 谷内一片寂靜,一片黯暗! 亭亭的巨松,巍然矗立著,像是已經睡去。

     林間的獸類,厮熟的早已入夢,剛剛捉回來的,雖則不能成眠,卻被這一片黯黯與陌生震攝住了,悄悄的伏卧一隅,不敢出聲。

     一切都已靜止,是的,但卻除了人! 巨松幹間的樹室裡,已無燈光。

     但木榻躺著的一身雙頭,戚右戚左,卻圓圓睜著四隻眼,仰視著上面! 上面是書齋,是羅天賜住的地方。

     書齋亦無燈光,但黑暗中卻不時傳出踱步的腳音,與一聲聲幽重的深沉歎息! 他沒有入睡,也沒有練功夫。

    他,小小的羅天賜,有了心事。

     他焦急的踱著,不時走到窗前,仰望著空中裡的明星長歎,他不敢說話,怕驚動了下面的師傅,但卻止不住心頭的野馬,奔馳于思想的草原! 他暗暗的祝禱,盼天上明月明星代他傳信,告訴她并非是自己失約,而是師父禁止自己出谷去探望她! 師父有他們的理由:“小小年紀,交什麼朋友?尤其是女的,這不但會分了心,而且阻礙功力進境!……” 大師父與二師父異口同聲的反對,一反過去和他打打鬧鬧的态度。

     羅天賜明白,師父們是為了他的,才這般嚴格的要求他,但他們怎能夠了解,韓茜茜不僅是在他心中,占據了凸出的地位,更同時他也曾親口答應過去看她的! “怎能對一個女孩子失信,她是那樣的善良與寂寞,我怎能自食約言,背信不去?” 男性的自尊自重,已在他心底開始萌芽,他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大丈夫了,大丈夫怎能失信于婦人孺子? 然而,師父是無上的,不容分說的,他沒有解釋的餘地,卻有追求其次的希望! “明年呢!明年此時,我能去看他嗎?” 二師父戚左似不忍令他太過失望,卻有條件:“祗要在一年之内,你練成了天雷神功就行!” 羅天賜安心了一些,但亦興緻索然,連兩位恩師為他捉回的獐鹿之屬,都懶得去看,晚飯也不吃,便上了書齋。

     然而,他的心神似已駛出了軌道,站立不甯,幹什麼都不來勁兒!他一心隻是惦記著,明天或後天,韓茜茜等不著他的神态,他立想著,她必然會悲傷與失望的,她會像今天目送他歸來一般,呆呆的站在碧綠草坪的邊緣,等待看他去相會! 他會如此的站上一天,忘記吃飯,也忘記了飲水,“不是嗎?今天一整天,我們不都是忘記了飲食嗎?” 羅天賜心中喃喃的對自己訴說,以證明後日韓茜茜為了等他,果然會那付樣子。

     于是,他耳邊重又響起茜茜的叮咛,如銀鈴如黃莺:“大哥哥,茜茜等著你,你可一定來啊!别忘了紅巾為記……” 同時,他的鼻端,也隐約的嗅到那一陣異香!……他焦燥的踱著,一聲聲的歎息著,像是憂急,整個的天地即将崩塌一般……下面木榻上,戚右對戚左眨著眼,悄聲開口道:“老二,賜兒怎麼啦!像是著了魔似的,神魂不安,這麼晚啦!還不睡,咳,真是,那姐兒真有這麼大的魔力嗎?” 戚左雖然是天生的沙亞喉嚨,嗓門可大,他氣憤憤地“哼”著,道:“媽的,若不是你出這個鬼主意,帶他出谷,那會有這種事……” 戚右舉掌捂住他的嘴吧,“噓”道;“老二你先别狠成不成,依我說,賜兒練功夫雖然不久,可是進境卻速,除了你的“天雷神功”之外,内家功力不但是火候已深,“生死玄關”不也全被他打通了嗎?我說啊!咱們就放他出去一趟吧!” 戚左一雙大環眼,睜得滾圓,黑暗中宛如兩隻小紅燈籠,照亮了尺餘方圓。

     他癡癡的想了一會,驟然放聲高叫:“小子,你聽著,趕明兒再放你出去一趟,但可下不為例,知道嗎?” 羅天賜神功已成,早在戚右開口之初,便已留了神,這時一聽戚左的話,直喜得跳腳笑答:“是,是!” 戚右戚左聞得跳聲,又是莞爾,又是皺眉,直性子戚左,忍不住笑罵:“小子你老實點成不成,三更半夜的,再不睡覺,我可要打你的屁股去啦!” 羅天賜在上面嚷道:“二師父别來,我這就睡啦!” 說話間,戚右戚左,果然聽見他解衣上床的聲音。

     戚右微微一笑,亦揚聲道:“賜兒,你明天出去,若是見那小丫頭的師傅,什麼梅花仙姑回來了,可千萬别下去,這道姑脾氣古怪,難纏得很……” 羅天賜“嗯”了一聲,卻未開口,戚右戚左側耳傾聽之時,卻聞見他,已然“呼呼”夢去了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