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小無猜初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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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主喝彩助威!頓時也随聲喝起彩來! 蘇治泉目光如電,金羽與羅天賜兩人的斤兩,自然逃不過他的眼下! 故此,他愈看愈是皴眉,臉色也愈陰險沉著而難看。

    旁邊蘇巧燕望見爹爹的面色,隻當他責怪金羽,不該使用這霸道之極的地煞掌功,芳心裡不由一方面替場中羅天賜擔心,一方面也暗怨金羽,不知輕重。

     其實他們這一群圈外之人,都是隻看到虛浮的表面,實則場中的金羽,卻實在大吃苦頭! 皆因,羅天賜凝立當地極少挪動寸步!他雙掌使出最通俗拳掌招式,不但将金羽的絕學,拐道之極的地煞掌法,一一折解開去,更且招招出手制敵先機,逼得金羽,不得不繼續撤招換式。

     金羽自第三招起,出盡絕學,将地煞神功掌勁提運至十二成,但那知他每一招勁勢力出,都因對方手掌移處,指風掌風,俱罩住他的臂、肘、腕,三處穴脈,逼得他不能不趕緊變招,以圖自保! 如此愈逼愈緊,金羽心燥氣浮,怒氣勃發,狠毒之念,更甚于胸,不但不肯住手躍開,妄圖乘用自己的掌毒勢力,将羅天賜困沒其中,把他熏炙而死。

     十餘招過去,羅天賜見金羽仍然不誠進退,心中大怒,但自忖若是将他打傷,又有損蘇治泉,身為受業之師的面子! 故此,他隻是在手上多加了二成真力,仍然是那般輕描淡寫的,緩緩出招。

     但是他指風過處,卻常常點在金羽那雙臂六處穴脈之上,直點得金羽,雙臂陣陣發麻! 如此一來,金羽的掌勁大滞,身形起落,亦呈現遲滞之象! 蘇治泉本看出情勢不對,此際見勢更劣,隻手撚髯,正待喝止。

     蘇瀚和蘇巧燕,這功夫也看出不對來了。

     蘇巧燕芳容之上,不但未顯出焦急關切之色,反綻開了欣慰愉悅的笑容。

     但蘇瀚卻是不同,他一見金羽身顯疲憊,大喝一聲:“羽弟休慌,愚兄來也!” 喝聲未落,在石階上縱身而飛,撲入場中,雙臂驟分,“雙煞亮印”,直襲羅天賜脊背“精促”“脊心”兩處大穴。

     同時,出掌後,方才開口招呼:“羅兄功力絕世,蘇某見獵心喜,敬請賜教!” 話慢手快,這一句話的功夫,他已然連攻了三招五式! 羅天賜眼觀四路,瞥見他下場與金羽合攻自己,心中頗為不滿,表面上行若無事,直待他雙掌遞進。

     方始依樣悄聲,照方抓藥,左手曲在身後,看也不看,全憑著看聽聲辨位,骈起中指輕輕一頓,抖起了數朵指花,射出數縷指風,向蘇瀚腕脈,肘臂的脈穴上劃點過去。

     蘇瀚察覺指風襲至,罩住自己臂上脈穴,心中一凜,雙掌一撤,抖手變招,塌腰豎掌,“煞神降世”,帶起一股熱炙勁風,向羅天賜小臂裁去。

     羅天賜仍未回頭,腳下未移分寸,右手在前,拒擋金羽的攻勢,左手在身後,生像是指節上長著眼睛,一翻一豎,又複閃電般,向蘇瀚劈下的掌心迎去。

     同時口中也答了腔! “蘇兄休要客氣,既蒙見賜高招,區區何幸之有?” 蘇瀚垂目瞥見他屈指直點自己的掌心,同時耳中聽見這話,面上一熱,心裡發狠,暗罵:“小狗找死!” 不避不讓,直待雙方電般迎近,尺餘之際,掌心蓄力乍吐,炙風呼的一聲,直對羅天賜手指燒去。

     在他想來,雙方距離這近,自己的地煞神功掌勁不僅奇熱,可焚鐵石,更是隐含火毒,這一下撞著任憑羅天賜鐵打鋼鑄,也必被焚傷不可! 那知他這口意算盤尚未打好,兩下指掌,尚距一尺之時,蘇瀚便突然感覺到,那一掌如同打在一塊棉花之上,炙風四溢,反射而回。

     接著掌心一痛,已然中了一指。

     這一指,直點得蘇瀚痛澈心肺,全身一麻一軟,血氣熱毒回攻内腑,蘇瀚大叫一聲,往後倒去。

     蘇治泉、蘇巧燕大吃一驚,羅天賜與一幹人等,同樣也吓了一跳。

     蘇治泉舐犢情深,一驚之下,口不擇言,破口大罵:“好小子,敢傷吾子!……” 罵聲未完,縱身直撲落場中,一掌向羅天賜劈去! 羅天賜在蘇瀚大叫倒身之際,吓了一跳,扭頭一瞧,回身一把抓住蘇瀚的衣服,舉掌“叭叭”有聲,已然閃電般在蘇瀚胸前,連拍了六掌。

     金羽在他身後,不明其故,一聲不響,雙掌并舉,直向羅天賜背心,悄悄劈下。

     蘇瀚經他一連拍遍胸前淤塞的六處大穴,長籲了一口氣,回醒過來,睜眼見羅天賜抓著自己的肩頭衣服,想也不想,舉手向羅天賜臉上打去。

     這幾下都是一齊動作,齊攻向中央站著的羅天賜,其中并以蘇治泉的淩空下擊,與金羽的背後偷襲,最為兇險! 蘇巧燕旁觀者清,看出羅天賜誤傷了兄長,正在救治,此隙瞥見爹爹與金羽,猛襲而至,不由尖聲急喝:“天賜小心背後,爹爹,他是在施救哇!你………” 蘇治泉身在空中,看清羅天賜已将愛子救醒,倏驚覺自己這一著,大大有損于自己的身份。

     但,箭已在弦,收之無及,隻得猛減去兩分力道,高呼出:“天賜讓開!” 羅天賜雖在救人,耳目并未失聰,那能聽不到空中與背後的風聲,祗是他急于救人,無暇出手招架折解,隻好先将“天羅神功”施出,準備在萬不得已時,硬擋一下。

     堪堪熏風及體,羅天賜已為蘇瀚解穴已畢,同時那一聲尖叫,與一聲大喝,也亦入耳。

     于是他把握這一線之機,身形一動,人影三變,蘇瀚一掌落空,眨眼間已提著蘇瀚,飄掠至尋丈開外,脫出掌風範圍! 蘇治泉淩空下擊,金羽平平前推,這一下目标霍失,蘇治泉的掌風,“砰”的一聲擊在地上,刹時間-蕩起泥土四揚。

     金羽的掌風,一下子撞在蘇治泉掌風之上,他本是疲憊之軀,竭澤而泛,也不過提聚了五成真力,那能比得蘇治泉八成真力。

     頓時被震得蹬蹬蹬後退三步,骨痛如折,滋牙裂嘴,被揚起的泥土,撒了一頭一臉! 蘇治泉雙掌擊在地上,藉反震之力,擰腰落在地上。

     羅天賜松手放開蘇瀚,怕他再無理糾纏,亂打一氣,移步避開半丈,對蘇治泉拱手一揖,道:“場主請恕區區失手之罪………” 蘇治泉擺手止住羅天賜客套之言,扭頭詢問:“瀚兒你覺得如何?” 蘇瀚暗自調息,察覺并無異樣,狠狠的瞪了羅天賜一眼,臉色鐵青,回道:“我沒事!” 蘇治泉這才算把心底的石頭放下,但卻心頭暗凜,羅天賜果然是身懷玄妙莫測的功力。

     須知,蘇治泉一生經曆無數風險,當年少壯時亦曾叱吒于中原武林,可稱是見識廣,但如今在一邊觀戰,不但未看出羅天賜師門來曆,武功淵源,甚且連羅天賜所用的招式名稱,都叫不出來! 這一點尚不算奇,這可能果如其言,羅天賜師出隐居的異人一脈,那異人未曾在江湖上露過面,故此不為人知。

     最奇的,羅天賜小小年紀,不但功力精深,不懼地煞神功的炙氣熱焰,更且目力精銳手法奇準,輕功身法,妙絕已極,竟能在瞬目之間,看出蘇瀚的毛病出在何處,舉手解穴,在間不容發之頃,縱出尋丈,避開兩人的奇猛一襲! 故此,不說别的,但憑這臨危不懼,從容應付的一點,正可看出,他足可與天下高手,分庭抗禮,而蘇治泉反轉自問,已自歎弗如了! 蘇治泉心念電轉,表面上神色一變,笑顔驟放,仰頭哈哈大笑道:“好,好,天賜你果然不同凡響,老夫快慰無限,深慶我隴西牧場,雖則是遠處邊塞,卻又為我天下武林,培育了一朵罕世奇葩!” 說罷,電目環掃,見衆仆一個個仍然站在四周,瞪著他瞧,回憶起自己适才情急之狀,老臉微熱,臉色一寒,叱道:“如今比武已畢,你們不去準備茶飯,還站在這裡怎的?” 衆仆見主人發怒,一個個禁若寒蟬,悄悄四散溜開,陳四站在一邊,看到這一幕比武場面,心中又喜又恐,此際瞥見場主臉色,便也悄悄随仆人退去。

     蘇治泉叱走仆人,轉頭又換上一付笑臉道:“比武完啦!天賜,快進去坐,快進去坐!” 說著,舉步上前,拉住羅天賜手臂,往廳中走去,其狀至為親熱,與從前态度大異! 羅天賜瞥見蘇場主這般形狀,表面上雖不便表示什麼,心中将前前後後細一思量,不由得對他的尊崇敬意,打了個大大的折扣! 皆因,過去羅天賜在此牧場上做工,賤為牧童,蘇治泉貴為一場之主,其地位在一個小小的牧童眼裡,自然是高不可攀! 其後,蘇治泉對他青眼時加,羅天賜受寵若驚,小心眼裡,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場主,更加感恩載德了。

     但如今,羅天賜長大成人,學貫今古,博寬群籍,文武兩途,皆有超人的成就,處世經驗,雖則不足,但才智卻仍是高人一籌。

     故此,他将蘇治泉前言後語,言行舉動,看在眼裡,細一分析,蘇治泉竟似是言行不一,狡猾反覆之輩! 要不,他為何先說年青人比鬥乃是磨練,而後見金羽,内力不繼,面色大變。

    蘇瀚入場,合力夾擊,他又不阻止,乃至他受了微傷,卻大驚小怪的破口大罵,情急下場拼命呢? 羅天賜如此一想,不但對他的尊敬,打了折扣,同時瞥見他這般親熱,也料定他必是有為而發。

     隻是,他生性至厚,雖然料定蘇治泉,暗中有鬼,卻是極不欲成為事實! 故此,他也不表示什麼,任憑蘇治泉擄手并肩的拉著他,步入後廳! 金羽與蘇瀚,對羅天賜恨在心裡。

    又都受了挫折,故皆不曾跟進,雙雙轉去後宅。

     祗有蘇巧燕,乃笑倩兮,滿面春風的跟著進來,柔聲細語道:“哎啊,天賜,你這身功夫,是怎麼練的?連金師兄和我哥哥統統都不是敵手,我更不成啦!唉,我說天賜,以後你教我幾招好不好?” 羅天賜瞥見她眉目傳情,柔聲軟語的情态,臉上微紅,心中卻産生了一絲反感。

     雖然說,她與羅天賜,過去的交情甚笃,但如今雙方不但都長大成人,男女有别。

    而且蘇巧燕亦已許配了金羽為妻。

     她怎能當著老父,說這種話,表現這種情态? 那知,羅天賜尚未回答,蘇治泉落坐主位,已呵呵大笑著,接上了口:“對,對,燕兒說得不錯,天賜你反正無事,老夫緻盼你能在牧場裡住定下來。

    老夫看著你自小到大,出落得一表人材,欣慰之餘,也決定代你完成終身大事,所謂“男有室,女有歸”古之大倫,天賜你………” 好,這趕情好,蘇治泉場主,竟然比蘇巧燕還要厲害,竟欲将羅天賜留在他牧場之上,收為後用! 羅天賜不符蘇治泉說完,忙紅著臉道:“場主盛意,在下衷心感渤,唯在下下山之際,恩師曾命在下,往中原一帶辦理一事,順便開開眼界,令在下領略領略,中原的風貌人物,故此在下不克久留………” 蘇巧燕道:“哎喲,天賜你要到中原去?那敢情好,我也早想去了,前些日曾幾次禀告爹爹,他老人家老是擔心我功力不足,孤身前往,怕受了人家的欺負,這回可好啦!我和你結伴而行,有你這麼大本領的為我保镳,就誰也不用怕啦!” 說完,扭頭又向蘇治泉:“爹,你說是不是啊?” 蘇治泉撚髯望望愛女,再望望垂頭紅臉的羅天賜,幌似若有所悟,仰臉“哈哈”的笑道:“好,好,俗語說“人走萬裡路,勝讀萬卷書”,像天賜賢侄,人間俊彥,正該乘年少之際,闖名立萬,傳名天下,否則若是年似老夫,雖不至衰如瘦馬,但若是再出江湖,也得落個老骥伏枥的名聲。

    ” 說著,詞意一轉,繼道:“小燕兒是我們蘇家的寶貝,過去她一再求老夫放她出去,遊曆中原,老夫終以她功力尚淺,性情兒又傲,不肯負低,若孤身上道,中原道人物,輩出異士,能供不撞上吃虧,為人欺負為憂,如今她既願與賢侄同行,有賢侄這一身玄奧功力,自無所慮,不過,要去也不必這般急迫,賢侄初下深山歸來,總得在這裡住上個十天半月,重溫舊夢一番也是! 說罷,也不問羅天賜願不願意,巨掌一拍,招來仆人,吩咐道:“吩咐下去,把後宅小書房打掃給羅少爺住,速速傳說廚房設席小花廳,待老夫與羅少爺接風洗塵!” 說罷,起身擺手道:“燕兒陪天賜賢侄,先到小花廳,老夫有事先到後宅一轉,去去就來!” 說話間,不待羅天賜辭謝,竟轉身入内而去。

     羅天賜心中大為煩惱,他實在料不到蘇治泉父女,竟然是這種行徑的人。

     要知,那時節古禮森嚴,男女禮教之防,授受不親,蘇氏一家與羅天賜雖說是練武之人,任性豪邁,不拘于小節細行,但像這般,将未出閣已是定親的姑娘,便往人家一個孤身男子身上推的,倘是少有罕睹。

     羅天賜靈智大開後,料事推理,皆有條理,這事兒從蘇治泉父女言行之中,表露得又十分的露骨,他那能看不明白。

     過去,羅天賜為蘇巧燕,所托非人而黯傷過,此際,卻不由為金羽而微覺心酸! 但是他心雖不直這蘇氏父女,外面卻不好表示出來,故此,他率性不置可否,僅在心裡暗暗打定主意! 蘇巧燕目送她爹爹出去,回身咯咯一笑道:“兄弟,這幾年可想死作姐姐的啦!現在好啦! 你回來在家裡佐個十天半月,咱們再一道遊曆中原,憑你這一付超絕的身手,姐姐保險不出一年,準能名震江湖,揚名立萬,那時候,我這做姐姐的,和咱們隴西牧場,也一定跟著你大大的出名啦!你說多好!” 羅天賜劍眉一軒,朗聲道:“小姐過獎,不才,确未敢存此妄想!” 蘇巧燕尚不知機,俏步上前,舉起素手,輕拍在羅天賜肩上,白眼佯嗔道:“喂!兄弟你怎麼這麼身分,當年你不是也叫我“姐姐”的嗎?如今你這般“小姐”“區區”的,叫人家聽來,多麼刺耳傷心啊!” 羅天賜在她相拍之際,本待讓開,但身坐椅上,退無可退,前面又被蘇巧燕擋著,不便硬沖,也不便施展輕功。

     隻得站起來,緩緩踱到門邊,正待開口,卻見一仆人進來,恭身相請,往小花廳用飯。

     兩人各懷心事,轉入後宅小花廳蘇氏父子與金羽,都在等候二人,蘇瀚與金羽似已受了蘇治泉的教導,心中對羅天賜雖仍懷恨,表面上卻是未再表露出來。

     五人入席邊吃邊談,羅天賜唯唯否否,一直是不願多表示什麼意思。

     飯罷,蘇治泉看出羅天賜沒精打彩,隻當他是倦了,便即令仆人,帶他去小書房休息。

     那小書房本是蘇治泉專用之所,陳設用器,無不華麗精美,羅天賜入室,示意仆人退去,便即關起了房門。

     直到傍晚,小書房房門仍然關著,蘇巧燕關心這位俊美的天賜弟弟,便親自前去叫他用飯。

     那知,拍門數下,不見回應,信手一堆,門兒啞然大開。

     蘇巧燕進去一瞧:“哎喲,可奇怪啦!天賜弟弟呢?” 房内無有半絲人影,向西的窗門洞開著,書桌上鎮紙翠玉下,壓著一箋,上寫:“急事待理,去也匆匆,無暇叩别,敬祈見諒…”十六個核桃大字。

     蘇巧燕見箋大恸,又氣又急,匆匆入内,轉告知蘇治泉。

    蘇治泉冷“哼”了一聲,未置一辭,蘇巧燕央求她爹。

     “爹爹,你設法找找他啊!”蘇治泉搖頭咬牙,卻是不答。

     蘇巧燕無法,拿著那箋,流著眼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