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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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心神振奮、傷感交集的當兒,一陣輕微、清脆的鈴聲傳自空中,疾掠而過。

     他定神擡頭,隻見一隻鴿子帶着鈴聲劃空掠過,直指“北京城”方向,轉眼間便已遠去。

     李玉麟何許人,他一看就知道那是一隻帶有傳書的信鴿,但是這隻信鸲究竟是從哪兒放的,何許人放的,那就不知道了。

     他沒在意,收回目光就要走。

     也就在這時候,一聲雕鳴,起自半空。

     他心想要糟,急再擡眼,他看見了。

     他隻想對了一半,雖然隻想對了一半,但對那隻信鴿的命運來說,卻是一點分别也沒有。

     就在高空那隻振翅疾飛的信鴿下方,一點白影沖天飛起,直奔信鴿。

     在那點疾如閃電的白影旁,另有一條黑影,流星趕月般也直奔信鴿。

     李玉麟他何等目力,馬上看出,那點白影是隻雕鳥,不是普通的雕鳥,赫然是産自天山絕峰的玉翎雕。

     這種玉翎雕,個頭兒比鷹小、比隼略大,但是靈性、兇猛卻是鷹隼難望項背,尤其飛行快速,撲獵時更令人咋舌,一雙鋼爪,就是天山的猛獸也懼怕三分,任何飛禽,隻碰上它,便絕無生理。

     而那一條黑影,則是枝發自弓弦的雕翎箭,箭是箭,卻比一般的箭短約半尺。

     玉翎雕飛行、撲獵之快速,已是疾若奔電,何況此刻那隻玉翎雕是先沖天飛起。

     但,那枝雕翎箭卻更是疾如電光石火,一閃便已超越了那隻直撲信鴿的玉翎雕。

     雙重襲擊,一樣也難逃過。

     李玉麟就知道那隻信鴿要糟,就在他心頭剛震之際,那枝雕翎箭已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信鴿,而且是立即貫穿。

     信鴿被箭力所帶,往上一沖,還沒有落下,那隻玉翎雕已緊跟而至,兩下裡一碰,它便帶着被箭貫穿的信鴿俯沖而下,一閃便沒了影兒。

     這種玉翎雕,隻離開天山,放眼天下便不多見,能豢養來行獵的人更少,再加上那種高絕的箭法射術,那射落信鴿的人,必非常人。

     信鴿是傳書,不論官家所蓄,民間所養,既帶鈴放出,便是帶着緊急消息、重要信函,除了在飛行途中遭遇猛禽,或停下來休息為獸類所乘之外,一般人都不會加以截殺,否則于官,那是犯法,于民,那是犯忌。

     這是何許人,竟獵殺明知正在傳書的信鴿為戲? 這雙重想看看是何許人的意念,使得李玉麟動了心,好在,看方向就在前面不遠,也不至于耽擱行程。

     有此一念,李玉麟雙眉微揚,立即吸一口氣飛掠撲去。

     “天龍身法”不愧李家傲誇當世的三大絕學之一,轉眼百丈,剛繞過一片樹林,一陣豪笑聲便已傳入耳中。

     循聲望去,一眼便看見了。

     那是五人五騎,五匹馬全是蒙古種健騎,四黑一白,黑的潑墨般,白的雪白。

     四匹黑馬上,清一色蒙古豪族勇士打扮,個頭兒一個賽一個壯,鞍邊,左邊是刀,右邊是弓箭。

     那匹白馬上,則是個一身黑,連肌膚都顯得黝黑的精壯結實的年輕人。

     他,鞍左挂一具長而粗圓的革囊,看不出裡頭裝的是什麼,不過一看就知道,那東西一定相當沉重。

     鞍右,一張黑黝黝的弓,-壺雕翎箭。

     左臂,纏皮革護臂,架着一隻火眼金晴、羽毛賽雪,極其威猛的玉翎雕。

     右手,正拿着那隻被一箭貫穿的信鴿。

     也就在李玉麟剛一眼看見這五人五騎的當兒,蓦地-聲雕鳴,那隻玉翎雕振翅飛離黑壯年輕人左臂,健翅再振,化為雪影一點,疾若奔電,直撲過來。

     李玉麟絕沒想到,那隻玉翎雕通靈到這種程度,在人還在茫然無所覺的時候,它已然發覺生人,立即飛起撲擊。

     玉翎雕再兇猛,他可沒放在眼裡,但是他愛惜這隻玉翎雕,正打算在不傷至玉翎雕的情形下,出手擒住它。

     隻聽一聲沉喝震人心神:“回來。

    ” 那隻玉翎雕可真是通靈,就在李玉麟聽見沉喝的同時,它雙翅一斂,沖天而起,半空裡展翅轉身。

     隻見雪影一點,倒射而回,一眨眼間又落回黑壯年輕人左臂上,頂毛豎起,一雙金睛直盯着落身丈餘處的李玉麟。

     這時候,人當然發現了。

     四匹黑馬上,四個健壯蒙古勇土,就要抽刀催馬。

     黑壯年輕人又一聲沉喝:“慢着!” 四匹健騎十六隻鐵蹄像釘在地上,紋風不動,這,沒有高絕的騎術絕辦不到。

     然後,黑壯年輕人打量李玉麟,他瞪大了一雙環眼:“沒想到京裡還有這種俊逸人物,咱們不虛此行,你,幹什麼?” 李玉麟隻覺黑壯年輕人不但有一種隐隐逼人的威猛氣勢,還有一種特殊的粗犷豪邁,的确非常人。

     就因為這,使他頓時對黑壯年輕人産生了幾分好感。

     他道:“那要看你在幹什麼?” 此言一出,四名健壯蒙古勇士臉色倏變,隻聽其中一名沉喝道:“大膽,誰跟你呀我的……” 喝聲中,他就要催馬上前。

     黑壯年輕人又一聲輕喝:“不要亂動,不一定人人都懂那一套,也不能要求人人都懂那一套,老爺爺的威名都讓你們敗壞了。

    ” 那名健壯蒙古勇土沒敢再動。

     黑壯年輕人話鋒微頓,凝目再望李玉麟,道:“問你幹什麼,你說要看我在幹什麼,什麼意思,我沒懂。

    ” 蒙古人,能說流利的京片子,或許對關内的語言未必真懂那麼多。

     李玉麟道:“我指你手裡的鴿子……” 黑壯年輕人道:“呃!我明白了,鴿子是你養你放的?” 李玉麟道:“不是,也不必非是我養的、我放的。

    ” 黑壯年輕人道:“又繞着圈兒說話了,既然不是你養的、你放的,你指我手裡的鴿子是什麼意思?” 他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李玉麟道:“或許你來自蒙古,不懂,那麼現在我告訴你,擊殺信鴿,不但為官家所不容,在民間也算犯忌。

    ” 黑壯年輕人微一怔:“一隻鴿子有什麼了不得的,也讓官家不容,犯民間大忌?” 李玉麟道:“你來自蒙古,或許不知道信鴿不能獵殺,但是你總該知道,信鴿是幹什麼用的?” 黑壯年輕人道:“你真是瞧扁我了,這我還能不知道?信鴿是傳信用的呀!” 李玉麟既有點好氣,也有點好笑,道:“不錯,信鴿是傳信用的,那麼你就該知道,獵殺一隻信鴿,會耽誤人多大的事。

    ” 黑壯年輕人怔了一怔,旋即點了頭:“說了半天,我總算明白了,你們這兒的人,說話真能繞圈子,你打頭兒就直說,我不是一聽就懂了嗎?”-頓,接問道:“你是吃糧拿俸的官家人,還是民間的江湖人?” 李玉麟道:“隻要碰上獵殺信鴿,人人可以管。

    ” 黑壯年輕人道:“不,這回該你沒懂我的意思了,我是說,你要是吃糧拿俸的官家人,我的事你還管不着,叫你大得到了頭兒的上司來見我。

    你要是個民間江湖人,那我就不願落個拿官勢壓你,信鴿是我獵殺的,錯在我,該賠多少,我就賠多少。

    ” 這,李玉麟還能聽不出來? 這位來自蒙古的黑壯年輕人,論衣着、氣勢、排場,本就該是個有來頭的,如今一聽這話,可知道他的來頭還不小。

     但是,他倒是個能認錯、肯講理的人,卻是頗為難得。

     李玉麟那原本有的幾分好感,頓時又增添了幾分,道:“能要說賠,你未必能賠,也未必能賠得起。

    ” 黑壯年輕人濃眉一軒,環目放光,道:“你又瞧扁我了,當今世上,還沒有我賠不起的,别說這一隻信鴿,就是千隻萬隻……” 李玉麟截口道:“我不是指鴿子,我是指鴿子腿上帶的信件,你知道那是大事還是小事?” 黑壯年輕人為之一怔:“這倒是,那我怎麼知道……”忽一凝目,接道:“可是你又怎麼知道,這隻鴿子一定帶有什麼信件?” 李玉麟道:“容易,你可以打開鴿子腿上的環箍看看。

    ” 黑壯年輕人左臂微揚,輕喝一聲:“去,找他們去。

    ”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