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婦人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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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深思。

    見此情景,本多正純亦心生憐意,道:“鄙人作為使者的任務也算完成了,接下來,正純想以私人身份與您談談。

    據說市正大人酷愛年糕?” “哎,年糕?” “記得從前講武家故事的時候,大人說過年輕時經常在腰間挂上些烤年糕,暗自為自己鼓勁說,在還未吃掉如此美味的年糕之前,怎可被敵人殺死!打了勝仗,再吃年糕……大人還記得嗎?” “記得……的确講過這些。

    ” “今日我帶來一些年糕,已交給了打雜的和尚,希望大人在品嘗之後再思量。

    ” “不勝感激!” “希望大人仔細思量之後,再作申辯。

    告辭了。

    ” 且元慌忙站起來,眼巴巴看着二人走出大門。

    他最終什麼也未能問到,那“國家安康”的鐘銘究竟如何了?清韓長老也該來駿府解釋了,可人家對此毫無提及,僅是又抛下一個謎之後,匆匆離去。

    究竟是要親家翁伊奈忠正暗施援手,還是侄女婿本多正純之弟忠鄉從中說和? 這時,一個打雜的和尚端着剛烤好的、蘸了醬湯的圓年糕進來。

    “此乃本多正純大人送來的禮物。

    ”他恭恭敬敬把托盤放到且元面前,“本多大人吩咐過,大人若需要,給您包起來,以免冷了。

    ” “包起來?” “是。

    ” “不了。

    你退下吧。

    ” 事實上,“包起”雲雲也蘊藏着一個暗示,可惜且元已憂懼惶惶,絲毫未覺其意。

    烤好的年糕,若蘸上醬湯包起來,可保持柔軟溫熱,乃是旅途中絕好的幹糧。

    這分明是本多正純的好意,想讓他趕緊帶着诘問狀,飛馬回去與秀賴商量。

    但,且元既不想讓秀賴決斷,也不指望讓他決斷,認為這全是自己一人的責任。

     且元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兩條诘問上。

     棟劄上未寫工匠姓名,這個問題有那麼重要嗎?他卻不會想到,這裡面其實包含着分清公私、交出大坂城的謎底。

    招募浪人一問,他自甚是清楚,這分明是質問大坂有無叛心。

    但且元可以對天地發誓:大坂絕無這等心思。

     初八、初九,且元接連思量了兩日,他最終決定必去谒見家康。

    此時,幾位女人已趕到了德願寺。

     當且元得知兩位老女人在澱夫人的授意下,緊随自己從大坂趕來,一開始還失望之極。

    家康的心意已決,把大坂城交與幕府,這已是一道闆上釘釘的難題。

    女人們羅列一堆牢騷話,實毫無用處。

    但是未久,他的想法竟有了些許變化——駿府城的茶阿局派出迎接的使者,來到了二女的住處。

     且元深感意外,并且,也忽地改變了主意。

    設若兩名老女人以探望茶阿局的名義順利見到了家康,至少也可打探家康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想到這裡,且元一拍大腿。

    走投無路之時,難以啟齒的話就讓女人說。

    即使她們所想與且元不同,也不會施冷箭。

    兩名老女人若為且元作證,說秀賴和澱夫人已在認真考慮,事情便有回旋餘地。

     且元決定先一步回去。

    兩個女人也不想在見家康之前見到且元。

    這絕非隻是出于女人的面子。

    且元為秀賴使者,她們則是澱夫人的使者,她們不想讓人誤解為兩廂在德願寺彙合,暗中商量。

     看來,這并非我一張嘴巴就可辯明的,應及早趕回去,與少君和夫人商量之後,再派使者……且元騎在馬上,一面自言自語,一面回頭望了望山門,他總覺得自己這麼做,太對不住兩位老女人。

    不告訴她們家康公有多震怒,任其去駿府城,實在不像男兒所為。

     出了德願寺,天上飄起小雨來。

     女人的轎子怕已濕透,她們平日喜好打扮,不知會對這場雨生出何等抱怨……且元黯然神傷,策馬疾馳而去。

     大藏局和正榮尼等于日暮時分抵達了駿府城。

     作為内庭的客人,兩名老女人被茶阿局的侍女迎進,又請進書院風格的客室,等待主人出來。

    這當兒,二人臉色蒼白,神情緊張,心都懸着。

     無論大藏局還是正榮尼,都知兒子召集浪人的用意。

    正因如此,來的路上,二人都頗覺傷感。

     她們談了甚多:明智光秀之母曾被扣于叛臣家為質,後被殺;豐臣秀吉之母亦曾被送至岡崎為質,住所周圍堆滿柴薪……類似災難眼見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她們怎不膽戰心驚? “一路辛苦了。

    大坂的夫人身子可好?”茶阿局進來,收起所奉禮物加賀染,滿臉堆笑,而二人并未從容回以微笑。

     “茶阿局夫人神采如昔啊。

    ”話音未落,大藏局已哽噎難語。

     “真是可喜可賀啊。

    ”正榮尼忙接過話。

     可以看出,二人都在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恐懼,吓成這個樣子,實在可悲。

     “呵呵,二位莫要拘束。

    ”茶阿局剛強中透出自信,“我亦好久未見二位了,得知二位到來,不顧你們旅途勞頓便接來。

    口信的事過後再說,先歇息一下,用些粗茶淡飯。

    ” “萬分感謝。

    ”大藏局似比正榮尼還緊張,說了一句,意識到自己聲音在打顫,遂幹咳了一聲,方道,“實際上,澱夫人……為此次供養延期的事頗為……頗為心痛……” “此事稍候再說吧。

    ” “不,在谒見大禦所大人之前,咱們女人之間……跟夫人您好生聊聊……” 正榮尼接過話茬:“茶阿夫人,澱夫人頗為……懷念大禦所大人住于西苑的日子,怎麼說呢,那時候的傳聞……” 看着兩個老女人的失态,茶阿局不禁大生憐意。

    她們慌亂之極,連對女人的憐憫都忘記了。

    茶阿是家康側室,向她提起澱夫人與家康的風流故事,隻能令她尴尬不已。

    “請不必擔心。

    我會與大禦所好生說說,讓他見見二位。

    我現在就給二位問一問吧。

    ” 事實上,此時茶阿局已得家康允諾,令她引見兩個女人。

     “唉!”茶阿局出去通報之後,尚有幾分鎮靜的正榮尼難耐沉默,道,“茶阿局都那樣說了,她定知要把我們扣為人質,覺得我們可憐。

    ” “你有把握?” “必是無錯。

    你莫抱有期待了。

    ” “這……唉!” 話雖如此,但事情究竟如何,二人實在難以想象,徒有不安。

    未幾,茶阿局回來,臉上帶着幾分嚴肅,“大禦所說,既然澱夫人的使者遠道而來,自應會見。

    現正準備膳食,請稍候。

    ” 讓人給二人送來晚膳之後,茶阿局再次離席而去。

    同大坂的膳食相比,這絕稱不上盛宴,卻也并非粗茶淡飯。

    不知這種接待究竟意味着什麼? “奴婢來為兩位引路。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個侍女出現,領着兩個老女人走過長長的走廊,把她們帶到了家康居室前。

     一擡頭,隻見茶阿局急匆匆迎了出來。

    兩位老女人越發緊張,若人家責問詛咒一事,該如何回話?秀賴和澱夫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無人清楚,誰也不敢斷言他們壓根兒就無詛咒家康的心思。

    二人的良心之痛愈來愈烈,反省也越來越深。

     “唉,遠道而來,辛苦了。

    快,快進裡面來。

    ”看到無聲地跪倒在面前的二人,家康也少有地生出些心酸,“從茶阿口中聽到你們前來,我不禁想起了從前的岡崎城。

    我幼時,岡崎城裡到處都是不幸的孀婦。

    ” “不敢。

    ”正榮尼首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