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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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柘浦徐廣廣居甫輯 明乎昌黃國士允符甫校 燕國蔡澤 蔡澤者,燕人也,遊學于諸侯小大甚衆,不遇,而從唐舉相曰:吾聞先生相李兌,曰:百日之内,持國秉政,有之乎?曰:有之。

    曰:若臣者何如?唐舉孰視而笑曰:先生曷鼻巨肩,魋顔,蹙頞,膝攣。

    吾聞聖人不相,殆先生乎?蔡澤知唐舉戲之,乃曰:富貴吾所自有,吾所不知者,壽也,願聞之。

    唐舉日:先生之壽,從今以往者四十三歲。

    蔡澤笑謝而去,謂其禦者曰:吾持梁剌齒肥,躍馬疾驅,懷黃金之印,結紫绶于要,揖讓人主之前,食肉富貴,四十三年足矣。

    去之趙,見逐,入韓、魏,遇奪釜鬲于塗。

    聞應侯任鄭安平、王稽皆負重罪于秦,應侯内慚。

    蔡澤乃西入秦。

     将見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應疾。

    曰燕。

    客蔡澤天下,雄俊弘辯,智士也。

    彼一見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

    應侯聞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說,吾既知之,衆口之辯,吾皆摧之,是惡能困我而奪我位乎?使人召蔡澤。

    蔡澤入,則揖應侯,應侯固不快。

    及見之倨。

    應侯因讓之曰:子常宣言欲代我相秦,甯有之乎?對曰:然。

    應侯曰:請聞其說。

    蔡澤曰:籲!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

    夫人生百體堅強,手足便利,耳目聰明而心聖智,豈非士之願與?應侯曰:然。

     蔡澤曰:質仁秉義,行道施德,得志于天下,天王懷樂敬愛而尊慕之,皆願以為君王,豈不辯智之期與?應侯曰:然。

    蔡澤複曰:富貴顯榮,成理萬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壽長,終其天年,而不夭傷。

    天窮,繼其統,守其業,傳之無窮,名實純粹,澤流千裡,世世稱之。

    而無絕,與天地終始,豈道德之符,而聖人所謂吉祥善事者與? 應侯曰:然。

    蔡澤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其卒然亦可願與。

    應侯知蔡澤之欲困。

    己,以說複缪曰:何為不可?夫公孫鞅之事孝公也,極身無貳慮,盡公而不顧私。

    設刀鋸以禁奸邪,信賞罰以緻治,披腹心,示情愫,蒙怨咎,欺舊友,奪魏公子卬,安秦社稷,利百姓,卒為秦禽将破敵,攘地千裡。

    吳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讒不得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不為危易行,行義不辟難,然為霸王強國,不辭兇禍。

    大夫種之事越王也,主雖困辱,悉忠而不解;主雖絕亡,盡能而弗離,成功而不矜,富貴而不驕怠。

    若此三子者,固義之至也,忠之節也。

    是故君子以義死難,視死如歸。

    生而辱,不如死而榮。

    士固有殺身以成名,唯義之所在,雖死無所恨,何為不可哉? 蔡澤曰:主聖臣賢,天下之盛福也。

    君明臣直,國之福也。

    父慈子孝,夫信妻貞,家之福也。

    故比幹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天,申生孝而晉國亂。

    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國家滅亂者,何也?無明君賢父以聽之,故天下以其君父為聊辱而憐其臣子。

    今商君、吳起、大夫種之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

    故世稱三子緻功而不見德,豈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聖,管仲不足大也。

    夫人之立功,豈不期于成全邪?身與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聊辱而身全者,下也。

    于是應侯稱善。

     蔡澤少得閑,因曰:夫商君、吳起、大夫種。

    其為人臣,盡忠緻功,則可願矣。

    闳夭事交王、周公輔成王也,豈不亦聖乎?以君臣論之,商君、吳起、大夫種,其可願孰與闳夭、周公哉?應俟曰:商君、吳起、大夫種弗若也。

    蔡澤曰:若夫君之主,慈仁任忠,敦厚舊故,其賢智與有道之士為膠漆,義不倍功,臣孰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應侯曰:未知何如也。

    蔡澤日:今主親忠臣,不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

    君之設智,能為主安危,修政治亂,強兵,批患析難,廣地殖谷,富國足家,強主尊社稷,顯宗廟,天下莫敢欺犯其主。

    主之威益震海内,功彰萬裡之外,聲名光輝,傳于千世,君孰與商君、吳起、大夫種?應侯曰:不若。

    蔡澤曰:今主之親忠臣,不忘舊故,不若孝公、悼王、勾踐;而君之功績愛信親幸,又不若商君、吳起、大夫種。

    然而君之祿位貴盛,私家之富過于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于三子,竊為君危之。

    語曰曰: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定數也。

    進退盈縮,與時變化,聖人之常道也。

    故國有道則仕,國無道則隐。

    聖人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雲。

    今君之怨巳雠而德巳報,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不取也。

    且夫翠鹄、犀象,其處勢非不遠死也,而所以死者,惑于餌也。

    蘇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遠死也,而所以死者,惑于貪利不止也。

    是以聖人制禮節欲,取于民有度,使之以時,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驕,常與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絕。

    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至于葵丘之會,有驕矜之志,畔者九國。

    吳王夫差,兵無敵于天下,勇強以輕諸侯,陵齊、晉,故遂以殺身亡國。

    夏育、太史噭叱呼駭三軍,然而身死于庸夫。

    此皆乘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處儉約之患也。

    夫商君為秦孝公,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