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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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威爾遜很小心地把那一頁詩從《老道恩海姆人》上撕下來，在詩背面貼上一張殖民廳辦公專用的厚信紙。
他把它拿起來對着亮光照了照，詩背面印着球賽結果的文字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這以後他把這張紙仔細疊起來，放在口袋裡；也許這張紙将要永遠留在他的衣袋裡，誰說得準呢？ 看到斯考比開着汽車向城裡駛去以後，他開始向山下斯考比的住房走去。
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正像那次去妓院的感覺一樣，甚至那種非常勉強的心理也同那次一模一樣&mdash&mdash有誰願意在某一特定時刻改變生活的常規呢？ 他想象另外一個人處在他的境地時會怎樣做，他把這個人要做的演習了一遍。
要立刻把過去的線索重新拾起來，非常自然地同她接吻，如果可能的話要吻她的嘴，對她說&ldquo我很想你&rdquo，不能遲遲疑疑。
但是他的一顆心卻怦怦亂跳，不斷發出恐懼的信号，把他的思想完全攪亂了。
&ldquo啊，威爾遜，你到底露面了。
&rdquo露易絲說，&ldquo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rdquo她向他伸出手來。
他像是被打敗了似的握住她的手。
&ldquo喝一點兒什麼吧！&rdquo &ldquo我在想，你願不願意同我出去散散步。
&rdquo &ldquo天太熱了，威爾遜。
&rdquo &ldquo我一直沒有到那個地方去過，你知道，從那次&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到哪個地方去？&rdquo他明白了，對于那些沒有愛上誰的人，時間可不會靜止的。
&ldquo到那個老車站去。
&rdquo &ldquo噢，是啊&hellip&hellip是啊，我自己也還沒有去過呢。
&rdquo她毫無興趣地、含含混混地說，給威爾遜一種殘忍無情的感覺。
&ldquo我從那裡回來的那天夜裡，&rdquo他可以感覺到那暴露了自己不成熟的紅暈又布滿了整個面孔，&ldquo試着寫了幾首詩。
&rdquo &ldquo你寫詩，威爾遜？&rdquo 他激憤地說：&ldquo是的，我寫詩。
為什麼我不能寫呢？而且還發表了。
&rdquo &ldquo我沒有笑你。
我隻是感到吃驚。
在什麼地方發表的？&rdquo &ldquo一份新刊物，叫《圓圈》。
當然了，他們給的稿費很低。
&rdquo &ldquo我可以看看嗎？&rdquo 威爾遜呼吸急促地說：&ldquo我帶着呢。
&rdquo他又解釋說，&ldquo背面也登了一些東西，讓我受不了。
對我說來現代味太濃了。
&rdquo他帶着一種困窘的、饑渴的神情望着她。
&ldquo寫得很美。
&rdquo她說，聲音很低。
&ldquo你看到縮寫的姓名了嗎？&rdquo &ldquo過去還從來沒有人寫詩獻給我呢。
&rdquo 威爾遜感到一陣厭膩，他想坐下來。
他問自己：為什麼一個人要開始這樣一場丢臉的事呢？為什麼要想象自己愛上了什麼人呢？不記得在什麼地方，他曾經讀過，愛情是十一世紀行吟詩人的發明；為什麼行吟詩人不讓我們隻有肉欲呢？他用一種毫無希望的惡毒說：&ldquo我愛你。
&rdquo他想：這是謊言，這句話離開了印刷的書頁一點兒意義也沒有。
他等待着她的嘲笑。
&ldquo啊，不是的，威爾遜，&rdquo她說，&ldquo不是的。
你不愛我，你不過是染上了這裡海岸的熱病而已。
&rdquo 他不顧一切地說下去：&ldquo超過世界上一切事物。
&rdquo 她溫和地說：&ldquo沒有人會這樣愛的，威爾遜。
&rdquo 他不安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短褲輕輕拍拂着，手裡揮動着從《老道恩海姆人》上撕下的那頁紙。
&ldquo你應該相信愛的。
你是天主教徒。
上帝不是愛世人嗎？&rdquo &ldquo啊，是這樣的，&rdquo她說，&ldquo上帝做得到。
我們一般人能做到的太少了。
&rdquo &ldquo你愛你的丈夫。
你同我說過。
愛情使你回到家裡來。
&rdquo 露易絲悲哀地說：&ldquo我想我是愛他的，竭盡我的一切所能。
但是這不是你想象中所感覺的那種愛。
沒有盛毒藥的酒杯，沒有永世沉淪的黑帆。
人們誰也不為愛情去死，威爾遜&mdash&mdash當然，除了書裡記載的那些，還有小孩子有時演的那些戲。
但是，咱們不要這樣演戲了，威爾遜&mdash&mdash對咱們這樣年紀的人來說，這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了。
&rdquo &ldquo我不是在演戲。
&rdquo他氣憤地說，他很容易就聽出自己的氣憤中帶着一種裝腔作勢的聲調，他好像要把書架當作她忘記掉的一個證人似的對着它大聲說，&ldquo這些書也都是在演戲嗎？&rdquo &ldquo不完全是。
&rdquo她說，&ldquo也就是因為這個，比起你的那些詩人來我更喜歡它們。
&rdquo &ldquo但是你還是回來了。
&rdquo他的臉因為突然想到一句惡毒的話而泛起了亮光，&ldquo也許是出于嫉妒。
&rdquo 她說：&ldquo嫉妒？我有什麼可嫉妒的呢？&rdquo &ldquo他們一直做得很謹慎，&rdquo威爾遜說，&ldquo但是怎麼謹慎也瞞不過人們的耳目。
&rdquo &ldquo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rdquo &ldquo我在說你的蒂奇和海倫·羅爾特。
&rdquo 露易絲在他的面頰上打了一個巴掌，沒有打準，打着了他的鼻子，威爾遜的鼻子馬上淌出大量血來。
她說：&ldquo這是對你叫他蒂奇的懲罰。
除了我以外
他把它拿起來對着亮光照了照，詩背面印着球賽結果的文字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這以後他把這張紙仔細疊起來，放在口袋裡；也許這張紙将要永遠留在他的衣袋裡，誰說得準呢？ 看到斯考比開着汽車向城裡駛去以後，他開始向山下斯考比的住房走去。
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正像那次去妓院的感覺一樣，甚至那種非常勉強的心理也同那次一模一樣&mdash&mdash有誰願意在某一特定時刻改變生活的常規呢？ 他想象另外一個人處在他的境地時會怎樣做，他把這個人要做的演習了一遍。
要立刻把過去的線索重新拾起來，非常自然地同她接吻，如果可能的話要吻她的嘴，對她說&ldquo我很想你&rdquo，不能遲遲疑疑。
但是他的一顆心卻怦怦亂跳，不斷發出恐懼的信号，把他的思想完全攪亂了。
&ldquo啊，威爾遜，你到底露面了。
&rdquo露易絲說，&ldquo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rdquo她向他伸出手來。
他像是被打敗了似的握住她的手。
&ldquo喝一點兒什麼吧！&rdquo &ldquo我在想，你願不願意同我出去散散步。
&rdquo &ldquo天太熱了，威爾遜。
&rdquo &ldquo我一直沒有到那個地方去過，你知道，從那次&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到哪個地方去？&rdquo他明白了，對于那些沒有愛上誰的人，時間可不會靜止的。
&ldquo到那個老車站去。
&rdquo &ldquo噢，是啊&hellip&hellip是啊，我自己也還沒有去過呢。
&rdquo她毫無興趣地、含含混混地說，給威爾遜一種殘忍無情的感覺。
&ldquo我從那裡回來的那天夜裡，&rdquo他可以感覺到那暴露了自己不成熟的紅暈又布滿了整個面孔，&ldquo試着寫了幾首詩。
&rdquo &ldquo你寫詩，威爾遜？&rdquo 他激憤地說：&ldquo是的，我寫詩。
為什麼我不能寫呢？而且還發表了。
&rdquo &ldquo我沒有笑你。
我隻是感到吃驚。
在什麼地方發表的？&rdquo &ldquo一份新刊物，叫《圓圈》。
當然了，他們給的稿費很低。
&rdquo &ldquo我可以看看嗎？&rdquo 威爾遜呼吸急促地說：&ldquo我帶着呢。
&rdquo他又解釋說，&ldquo背面也登了一些東西，讓我受不了。
對我說來現代味太濃了。
&rdquo他帶着一種困窘的、饑渴的神情望着她。
&ldquo寫得很美。
&rdquo她說，聲音很低。
&ldquo你看到縮寫的姓名了嗎？&rdquo &ldquo過去還從來沒有人寫詩獻給我呢。
&rdquo 威爾遜感到一陣厭膩，他想坐下來。
他問自己：為什麼一個人要開始這樣一場丢臉的事呢？為什麼要想象自己愛上了什麼人呢？不記得在什麼地方，他曾經讀過，愛情是十一世紀行吟詩人的發明；為什麼行吟詩人不讓我們隻有肉欲呢？他用一種毫無希望的惡毒說：&ldquo我愛你。
&rdquo他想：這是謊言，這句話離開了印刷的書頁一點兒意義也沒有。
他等待着她的嘲笑。
&ldquo啊，不是的，威爾遜，&rdquo她說，&ldquo不是的。
你不愛我，你不過是染上了這裡海岸的熱病而已。
&rdquo 他不顧一切地說下去：&ldquo超過世界上一切事物。
&rdquo 她溫和地說：&ldquo沒有人會這樣愛的，威爾遜。
&rdquo 他不安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短褲輕輕拍拂着，手裡揮動着從《老道恩海姆人》上撕下的那頁紙。
&ldquo你應該相信愛的。
你是天主教徒。
上帝不是愛世人嗎？&rdquo &ldquo啊，是這樣的，&rdquo她說，&ldquo上帝做得到。
我們一般人能做到的太少了。
&rdquo &ldquo你愛你的丈夫。
你同我說過。
愛情使你回到家裡來。
&rdquo 露易絲悲哀地說：&ldquo我想我是愛他的，竭盡我的一切所能。
但是這不是你想象中所感覺的那種愛。
沒有盛毒藥的酒杯，沒有永世沉淪的黑帆。
人們誰也不為愛情去死，威爾遜&mdash&mdash當然，除了書裡記載的那些，還有小孩子有時演的那些戲。
但是，咱們不要這樣演戲了，威爾遜&mdash&mdash對咱們這樣年紀的人來說，這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了。
&rdquo &ldquo我不是在演戲。
&rdquo他氣憤地說，他很容易就聽出自己的氣憤中帶着一種裝腔作勢的聲調，他好像要把書架當作她忘記掉的一個證人似的對着它大聲說，&ldquo這些書也都是在演戲嗎？&rdquo &ldquo不完全是。
&rdquo她說，&ldquo也就是因為這個，比起你的那些詩人來我更喜歡它們。
&rdquo &ldquo但是你還是回來了。
&rdquo他的臉因為突然想到一句惡毒的話而泛起了亮光，&ldquo也許是出于嫉妒。
&rdquo 她說：&ldquo嫉妒？我有什麼可嫉妒的呢？&rdquo &ldquo他們一直做得很謹慎，&rdquo威爾遜說，&ldquo但是怎麼謹慎也瞞不過人們的耳目。
&rdquo &ldquo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rdquo &ldquo我在說你的蒂奇和海倫·羅爾特。
&rdquo 露易絲在他的面頰上打了一個巴掌，沒有打準，打着了他的鼻子，威爾遜的鼻子馬上淌出大量血來。
她說：&ldquo這是對你叫他蒂奇的懲罰。
除了我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