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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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再見。
&rdquo真的要分手了，哈裡法克斯看着他們握手告别，從英國本土乘船來的旅客也都好奇地打量着他們。
汽艇剛一駛開，馬上就看不清哪個是露易絲了。
也許她已經回到下面房艙哈裡法克斯太太那裡去了。
夢已結束，變化已成過去，生活又要重新開始了。
&ldquo我真讨厭這種告别的場面，&rdquo哈裡法克斯說，&ldquo總算都過去了，我挺高興。
我想我得到貝德福德去喝杯啤酒。
同我一起去嗎？&rdquo &ldquo對不起。
我要去值班。
&rdquo &ldquo剩我一個人了，要是有個漂亮的黑姑娘關心關心我，我倒也不反對。
&rdquo哈裡法克斯說，&ldquo可是，我忠誠、老實，是個忠實的丈夫。
&rdquo斯考比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威爾遜站在一個防雨帆布遮蓋着的貨堆的影子裡，遙望着海灣。
斯考比停住腳步，他被這張悲傷的、孩子般的胖臉打動了。
&ldquo對不起，我們剛才沒有看見你。
&rdquo他說，接着，又撒了一句無害的小謊，&ldquo露易絲讓我問候你。
&rdquo 四 他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
廚房内外的燈光已經熄滅，阿裡正坐在門前台階上打盹，車燈在他的昏睡的臉上一晃，把他驚醒了。
他跳起來，連忙拿着手電筒在汽車房前邊照路。
&ldquo好了，阿裡，去睡覺吧。
&rdquo 他走進空蕩蕩的房子&mdash&mdash他已經忘記寂靜竟會有這樣深沉的音調。
不止一次他回家很晚，露易絲已經入睡，但是他從來沒有感覺到哪一次寂靜像今天這樣令人心安、這樣無法攻破。
他的耳朵過去總是傾聽着&mdash&mdash盡管無法聽到&mdash&mdash另外一個人的呼吸和細小動作的微弱聲響，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需要傾聽的了。
他走上樓，向卧室裡望了一眼。
什麼東西都清理走了，這裡已經沒有露易絲離開或來過的痕迹：阿裡甚至還把桌上的照片也收起來放在抽屜裡。
真的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浴室裡一隻老鼠響動了一下，鐵皮屋頂嘩啦啦地響了一陣，一隻晚歸的秃鹫正落下來過夜。
斯考比在起居間裡坐下來，兩隻腳搭在另一張椅子上。
他還不想上床，但是他很困，這一天過得多麼長啊。
現在家裡隻剩下他一個人，他可以為所欲為，做出最荒唐的舉動來：他可以在椅子上而不在床上睡覺。
悲哀從他的心上一層一層地剝落，留下來的是甯靜自得的感覺。
他已經盡了自己的責任：露易絲快樂了。
他閉上了眼睛。
一輛汽車駛離大路向他的住房這邊開過來，車燈的亮光在窗戶上一閃，斯考比驚醒了。
他猜想來的是輛警車&mdash&mdash這天夜裡他是值勤警官，可能來了一封緊急的、多半毫無必要的電報。
他打開門，發現尤塞夫站在台階上。
&ldquo對不起，斯考比少校，我路過這裡，看見你還沒有熄燈，我想&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進來，&rdquo斯考比說，&ldquo我這裡有威士忌，或者你更喜歡喝一點兒啤酒&hellip&hellip&rdquo 尤塞夫顯得很吃驚的樣子說：&ldquo你太殷勤了，斯考比少校。
&rdquo &ldquo如果我同一個人熟到張口借錢的程度，我當然應該殷切地接待他。
&rdquo &ldquo那麼就喝一點兒啤酒吧。
&rdquo &ldquo真主許可嗎？&rdquo &ldquo真主不知道什麼是罐裝啤酒和威士忌，斯考比少校。
我們需要用新時代的精神解釋他的教義。
&rdquo他看着斯考比從一個放着冰塊的箱子裡取出酒瓶來，&ldquo你沒有電冰箱嗎，斯考比少校？&rdquo &ldquo沒有。
我的電冰箱缺少一個零件，我想，也許要一直等到戰争結束才配得上。
&rdquo &ldquo我可不能容忍這個。
我有幾台多餘的冰箱，我給你送一台來吧。
&rdquo &ldquo噢，我這樣對付着就成了，尤塞夫。
我這樣已經兩年了。
這麼一說，你是從這裡路過嗎？&rdquo &ldquo啊，準确些說，不是路過，斯考比少校，這不過是那麼一說。
事實上是，我一直等着，直到我确信你的傭人都睡着了才到這裡來。
我的汽車是從汽車庫租來的。
我自己的車太顯眼了。
我沒帶車夫來。
我不想讓你為難，斯考比少校。
&rdquo &ldquo我再說一遍，尤塞夫，要是我可以從一個人那裡張口借錢，我絕對不會不承認我認識他。
&rdquo &ldquo你為什麼老談這件事，斯考比少校？那不過是一樁金錢事務。
四分年息利錢并不低，有時候我要的利息更高，那是我覺得借錢的人不夠牢靠。
我希望你讓我給你送來一台冰箱。
&rdquo &ldquo你來找我有什麼事？&rdquo &ldquo首先，斯考比少校，我想知道一下斯考比太太的情形。
她的艙位舒服不舒服？她還需要不需要什麼東西？輪船到拉各斯[46]的時候要靠岸，不論她需要什麼我都可以派人送到船上去。
我可以給我的代理人拍個電報。
&rdquo &ldquo我想她什麼都不缺了。
&rdquo &ldquo其次，斯考比少校，我想同你談談鑽石的事。
&rdquo 斯考比又把兩瓶啤酒放在冰塊上。
他用緩慢、溫和的語調說：&ldquo尤塞夫，我不想讓你把我當作這樣一個人：頭一天向人借了錢，第二天為了自我安慰就把債主侮辱一頓。
&rdquo &ldquo自我？&rdquo &ldquo别管這個字了。
自尊心。
随便你叫它什麼吧。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倆在金錢事務上可以說是夥伴，這一點我不想否認。
可是我對你承擔的義務，卻隻能嚴格地限于付給你四分利息這件事上。
&rdquo &ldquo我同意，斯考比少校。
這些事你從前就已經說過了，我完全同意。
我也再說一遍，我連做夢也沒有想過求你替我做什麼事，我倒甯願替你做些事。
&rdquo &ldquo你真是個怪人，尤塞夫。
我相信你真的是喜歡我。
&rdquo &ldquo是的，我喜歡你，斯考比少校。
&rdquo尤塞夫坐在椅子邊上，又粗又壯的大腿上硌出一道深印；除了在自己家，他在任何人家裡也不舒服。
&ldquo現在我可以同你談談鑽石的事了嗎，斯考比少校？&rdquo &ldquo說吧。
&rdquo &ldquo你知道，我覺得政府現在對鑽石有一種狂熱。
他們浪費了你的時間，浪費了警察廳的時間。
他們派了專門人員到沿海的口岸來，連我們這裡都派來一個人&mdash&mdash你知道是誰，雖然這個人對誰都保着密，按道理講隻應該專員一個人知道。
隻要有人能夠透露給他一點兒消息，黑人也好，窮叙利亞人也好，他都舍得出錢，然後他就拍電報給英國，給各個港口。
可是費了這麼大力氣，他們查到了一顆鑽石沒有呢？&rdquo &ldquo這件事跟咱們沒有關系，尤塞夫。
&rdquo &ldquo我想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同你談談，斯考比少校。
鑽石與鑽石不同，叙利亞人同叙利亞人也不一樣。
你們偵緝的對象不對頭。
你們想把這個漏洞堵住，不叫工業鑽石流到葡萄牙，再從那裡轉到德國去，或者不叫鑽石偷運到邊界那邊維希法國去。
但是你們追蹤的人一直是那些對工業鑽石不感興趣的人，這些人隻不過想把幾顆寶石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等着打完了仗再拿出來而已。
&rdquo &ldquo換句話說，你說的是你自己？&rdquo &ldquo到這個月為止，警察已經到我的幾家商店來過六次了，把東西翻得亂七八糟。
他們這樣做永遠也找不出工業鑽石來。
隻有小人物才對工業鑽石感興趣。
可不是，一火柴盒鑽石隻能弄到兩百英鎊。
我管這些人叫礫石收藏家。
&rdquo他用鄙夷的口氣說。
斯考比不慌不忙地說：&ldquo我早就想到，尤塞夫，或遲或早，你會向我要點兒什麼的。
但是除了你那百分之四的利息外，你不會從我這裡拿到什麼的。
明天我就交給專員一份秘密報告，把咱們的借款協議告訴他。
當然了，他可能要求我辭職，但是我想他不會這樣做的。
他信任我。
&rdquo記憶中的一件事刺痛了他一下，&ldquo我想他是信任我的。
&rdquo &ldquo你覺得這樣做明智嗎？&rdquo &ldquo我覺得這樣明智。
咱們兩個人間的任何一件秘密，随着時間的推移遲早要腐爛發臭的。
&rdquo &ldquo随你便吧，斯考比少校。
但是我向你保證，我不想從你這裡要什麼。
我倒是願意能夠給你一點兒什麼。
你不願意要電冰箱，但是我想你也許願意聽我給你出個主意，透露給你一點兒消息。
&rdquo &ldquo我在聽着呢，尤塞夫。
&rdquo &ldquo塔利特是個小人物。
他是天主教徒。
蘭克神父和别的人都到他家裡去。
他們說：&lsquo要是世界上還有誠實的叙利亞人的話，那就是塔利特了。
&rsquo塔利特做買賣并不很成功，這樣讓人看起來好像他挺誠實。
&rdquo &ldquo說下去。
&rdquo &ldquo塔利特的一個表兄弟要乘下一班葡萄牙輪船離開這裡。
他的行李會受到檢查，當然了，什麼也不會檢查出來。
他要帶一隻鹦鹉走，裝在一隻鳥籠裡。
我的建議是，斯考比少校，放塔利特的表兄弟走，把鹦鹉留下。
&rdquo &ldquo為什麼把他的表兄弟放走？&rdquo &ldquo你不應該向塔利特交底。
你可以随便找個理由，說這隻鹦鹉有傳染病什麼的把它留下。
他不敢惹麻煩的。
&rdquo &ldquo你是說鑽石藏在鹦鹉的嗉囊裡嗎？&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以前葡萄牙船上耍過這種花招嗎？&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看起來我們得辦一個鳥類飼養所了。
&rdquo &ldquo你要不要根據這個線索幹一下，斯考比少校？&rdquo &ldquo你給我提供了消息，尤塞夫。
我可不想向你透露消息。
&rdquo 尤塞夫點了點頭，笑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把肥胖的身軀挺立起來，有點兒羞澀地摸了摸斯考比的袖子。
&ldquo你說得對，斯考比少校。
相信我，我無論任何時候也不想傷害你。
我會非常小心，你也要小心，這樣，就不會出問題了。
&rdquo看起來兩個人倒好像在訂立一個密約，決心不坑害别人；但是即使是清白無辜，一到了尤塞夫身上，看着也令人生疑。
他說：&ldquo要是你有時候對塔利特說一兩句他喜歡聽的話，這對你是有好處的。
派來的那個人常常到他家去。
&rdquo &ldquo我不知道有什麼人派到這個地方來。
&rdquo &ldquo你說得很對，斯考比少校。
&rdquo尤塞夫搖晃着身子，活像一隻在燈光邊緣上撲騰的大肥蛾子。
他說：&ldquo也許你哪一天再給斯考比太太寫信的時候會替我問候問候她。
噢，不成，信件要經過檢查。
你不能這樣做。
也許你可以這樣寫&mdash&mdash不，最好什麼也别寫了。
隻要你心裡知道，斯考比少校，我衷心祝願你&hellip&hellip&rdquo他跌跌撞撞地沿着小路走向自己的汽車。
當他把車燈打開以後，又把臉貼在車窗的玻璃上。
儀表盤上的燈光把他的臉照亮：一張扁闊的面團顔色的大臉，又真誠又令人不能信任。
他畏畏縮縮、不太好意思地向獨自站在靜悄悄的空房門前的斯考比揮了揮手。
&rdquo真的要分手了，哈裡法克斯看着他們握手告别，從英國本土乘船來的旅客也都好奇地打量着他們。
汽艇剛一駛開，馬上就看不清哪個是露易絲了。
也許她已經回到下面房艙哈裡法克斯太太那裡去了。
夢已結束，變化已成過去，生活又要重新開始了。
&ldquo我真讨厭這種告别的場面，&rdquo哈裡法克斯說，&ldquo總算都過去了，我挺高興。
我想我得到貝德福德去喝杯啤酒。
同我一起去嗎？&rdquo &ldquo對不起。
我要去值班。
&rdquo &ldquo剩我一個人了，要是有個漂亮的黑姑娘關心關心我，我倒也不反對。
&rdquo哈裡法克斯說，&ldquo可是，我忠誠、老實，是個忠實的丈夫。
&rdquo斯考比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威爾遜站在一個防雨帆布遮蓋着的貨堆的影子裡，遙望着海灣。
斯考比停住腳步，他被這張悲傷的、孩子般的胖臉打動了。
&ldquo對不起，我們剛才沒有看見你。
&rdquo他說，接着，又撒了一句無害的小謊，&ldquo露易絲讓我問候你。
&rdquo 四 他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
廚房内外的燈光已經熄滅，阿裡正坐在門前台階上打盹，車燈在他的昏睡的臉上一晃，把他驚醒了。
他跳起來，連忙拿着手電筒在汽車房前邊照路。
&ldquo好了，阿裡，去睡覺吧。
&rdquo 他走進空蕩蕩的房子&mdash&mdash他已經忘記寂靜竟會有這樣深沉的音調。
不止一次他回家很晚，露易絲已經入睡，但是他從來沒有感覺到哪一次寂靜像今天這樣令人心安、這樣無法攻破。
他的耳朵過去總是傾聽着&mdash&mdash盡管無法聽到&mdash&mdash另外一個人的呼吸和細小動作的微弱聲響，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需要傾聽的了。
他走上樓，向卧室裡望了一眼。
什麼東西都清理走了，這裡已經沒有露易絲離開或來過的痕迹：阿裡甚至還把桌上的照片也收起來放在抽屜裡。
真的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浴室裡一隻老鼠響動了一下，鐵皮屋頂嘩啦啦地響了一陣，一隻晚歸的秃鹫正落下來過夜。
斯考比在起居間裡坐下來，兩隻腳搭在另一張椅子上。
他還不想上床，但是他很困，這一天過得多麼長啊。
現在家裡隻剩下他一個人，他可以為所欲為，做出最荒唐的舉動來：他可以在椅子上而不在床上睡覺。
悲哀從他的心上一層一層地剝落，留下來的是甯靜自得的感覺。
他已經盡了自己的責任：露易絲快樂了。
他閉上了眼睛。
一輛汽車駛離大路向他的住房這邊開過來，車燈的亮光在窗戶上一閃，斯考比驚醒了。
他猜想來的是輛警車&mdash&mdash這天夜裡他是值勤警官，可能來了一封緊急的、多半毫無必要的電報。
他打開門，發現尤塞夫站在台階上。
&ldquo對不起，斯考比少校，我路過這裡，看見你還沒有熄燈，我想&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進來，&rdquo斯考比說，&ldquo我這裡有威士忌，或者你更喜歡喝一點兒啤酒&hellip&hellip&rdquo 尤塞夫顯得很吃驚的樣子說：&ldquo你太殷勤了，斯考比少校。
&rdquo &ldquo如果我同一個人熟到張口借錢的程度，我當然應該殷切地接待他。
&rdquo &ldquo那麼就喝一點兒啤酒吧。
&rdquo &ldquo真主許可嗎？&rdquo &ldquo真主不知道什麼是罐裝啤酒和威士忌，斯考比少校。
我們需要用新時代的精神解釋他的教義。
&rdquo他看着斯考比從一個放着冰塊的箱子裡取出酒瓶來，&ldquo你沒有電冰箱嗎，斯考比少校？&rdquo &ldquo沒有。
我的電冰箱缺少一個零件，我想，也許要一直等到戰争結束才配得上。
&rdquo &ldquo我可不能容忍這個。
我有幾台多餘的冰箱，我給你送一台來吧。
&rdquo &ldquo噢，我這樣對付着就成了，尤塞夫。
我這樣已經兩年了。
這麼一說，你是從這裡路過嗎？&rdquo &ldquo啊，準确些說，不是路過，斯考比少校，這不過是那麼一說。
事實上是，我一直等着，直到我确信你的傭人都睡着了才到這裡來。
我的汽車是從汽車庫租來的。
我自己的車太顯眼了。
我沒帶車夫來。
我不想讓你為難，斯考比少校。
&rdquo &ldquo我再說一遍，尤塞夫，要是我可以從一個人那裡張口借錢，我絕對不會不承認我認識他。
&rdquo &ldquo你為什麼老談這件事，斯考比少校？那不過是一樁金錢事務。
四分年息利錢并不低，有時候我要的利息更高，那是我覺得借錢的人不夠牢靠。
我希望你讓我給你送來一台冰箱。
&rdquo &ldquo你來找我有什麼事？&rdquo &ldquo首先，斯考比少校，我想知道一下斯考比太太的情形。
她的艙位舒服不舒服？她還需要不需要什麼東西？輪船到拉各斯[46]的時候要靠岸，不論她需要什麼我都可以派人送到船上去。
我可以給我的代理人拍個電報。
&rdquo &ldquo我想她什麼都不缺了。
&rdquo &ldquo其次，斯考比少校，我想同你談談鑽石的事。
&rdquo 斯考比又把兩瓶啤酒放在冰塊上。
他用緩慢、溫和的語調說：&ldquo尤塞夫，我不想讓你把我當作這樣一個人：頭一天向人借了錢，第二天為了自我安慰就把債主侮辱一頓。
&rdquo &ldquo自我？&rdquo &ldquo别管這個字了。
自尊心。
随便你叫它什麼吧。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倆在金錢事務上可以說是夥伴，這一點我不想否認。
可是我對你承擔的義務，卻隻能嚴格地限于付給你四分利息這件事上。
&rdquo &ldquo我同意，斯考比少校。
這些事你從前就已經說過了，我完全同意。
我也再說一遍，我連做夢也沒有想過求你替我做什麼事，我倒甯願替你做些事。
&rdquo &ldquo你真是個怪人，尤塞夫。
我相信你真的是喜歡我。
&rdquo &ldquo是的，我喜歡你，斯考比少校。
&rdquo尤塞夫坐在椅子邊上，又粗又壯的大腿上硌出一道深印；除了在自己家，他在任何人家裡也不舒服。
&ldquo現在我可以同你談談鑽石的事了嗎，斯考比少校？&rdquo &ldquo說吧。
&rdquo &ldquo你知道，我覺得政府現在對鑽石有一種狂熱。
他們浪費了你的時間，浪費了警察廳的時間。
他們派了專門人員到沿海的口岸來，連我們這裡都派來一個人&mdash&mdash你知道是誰，雖然這個人對誰都保着密，按道理講隻應該專員一個人知道。
隻要有人能夠透露給他一點兒消息，黑人也好，窮叙利亞人也好，他都舍得出錢，然後他就拍電報給英國，給各個港口。
可是費了這麼大力氣，他們查到了一顆鑽石沒有呢？&rdquo &ldquo這件事跟咱們沒有關系，尤塞夫。
&rdquo &ldquo我想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同你談談，斯考比少校。
鑽石與鑽石不同，叙利亞人同叙利亞人也不一樣。
你們偵緝的對象不對頭。
你們想把這個漏洞堵住，不叫工業鑽石流到葡萄牙，再從那裡轉到德國去，或者不叫鑽石偷運到邊界那邊維希法國去。
但是你們追蹤的人一直是那些對工業鑽石不感興趣的人，這些人隻不過想把幾顆寶石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等着打完了仗再拿出來而已。
&rdquo &ldquo換句話說，你說的是你自己？&rdquo &ldquo到這個月為止，警察已經到我的幾家商店來過六次了，把東西翻得亂七八糟。
他們這樣做永遠也找不出工業鑽石來。
隻有小人物才對工業鑽石感興趣。
可不是，一火柴盒鑽石隻能弄到兩百英鎊。
我管這些人叫礫石收藏家。
&rdquo他用鄙夷的口氣說。
斯考比不慌不忙地說：&ldquo我早就想到，尤塞夫，或遲或早，你會向我要點兒什麼的。
但是除了你那百分之四的利息外，你不會從我這裡拿到什麼的。
明天我就交給專員一份秘密報告，把咱們的借款協議告訴他。
當然了，他可能要求我辭職，但是我想他不會這樣做的。
他信任我。
&rdquo記憶中的一件事刺痛了他一下，&ldquo我想他是信任我的。
&rdquo &ldquo你覺得這樣做明智嗎？&rdquo &ldquo我覺得這樣明智。
咱們兩個人間的任何一件秘密，随着時間的推移遲早要腐爛發臭的。
&rdquo &ldquo随你便吧，斯考比少校。
但是我向你保證，我不想從你這裡要什麼。
我倒是願意能夠給你一點兒什麼。
你不願意要電冰箱，但是我想你也許願意聽我給你出個主意，透露給你一點兒消息。
&rdquo &ldquo我在聽着呢，尤塞夫。
&rdquo &ldquo塔利特是個小人物。
他是天主教徒。
蘭克神父和别的人都到他家裡去。
他們說：&lsquo要是世界上還有誠實的叙利亞人的話，那就是塔利特了。
&rsquo塔利特做買賣并不很成功，這樣讓人看起來好像他挺誠實。
&rdquo &ldquo說下去。
&rdquo &ldquo塔利特的一個表兄弟要乘下一班葡萄牙輪船離開這裡。
他的行李會受到檢查，當然了，什麼也不會檢查出來。
他要帶一隻鹦鹉走，裝在一隻鳥籠裡。
我的建議是，斯考比少校，放塔利特的表兄弟走，把鹦鹉留下。
&rdquo &ldquo為什麼把他的表兄弟放走？&rdquo &ldquo你不應該向塔利特交底。
你可以随便找個理由，說這隻鹦鹉有傳染病什麼的把它留下。
他不敢惹麻煩的。
&rdquo &ldquo你是說鑽石藏在鹦鹉的嗉囊裡嗎？&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以前葡萄牙船上耍過這種花招嗎？&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看起來我們得辦一個鳥類飼養所了。
&rdquo &ldquo你要不要根據這個線索幹一下，斯考比少校？&rdquo &ldquo你給我提供了消息，尤塞夫。
我可不想向你透露消息。
&rdquo 尤塞夫點了點頭，笑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把肥胖的身軀挺立起來，有點兒羞澀地摸了摸斯考比的袖子。
&ldquo你說得對，斯考比少校。
相信我，我無論任何時候也不想傷害你。
我會非常小心，你也要小心，這樣，就不會出問題了。
&rdquo看起來兩個人倒好像在訂立一個密約，決心不坑害别人；但是即使是清白無辜，一到了尤塞夫身上，看着也令人生疑。
他說：&ldquo要是你有時候對塔利特說一兩句他喜歡聽的話，這對你是有好處的。
派來的那個人常常到他家去。
&rdquo &ldquo我不知道有什麼人派到這個地方來。
&rdquo &ldquo你說得很對，斯考比少校。
&rdquo尤塞夫搖晃着身子，活像一隻在燈光邊緣上撲騰的大肥蛾子。
他說：&ldquo也許你哪一天再給斯考比太太寫信的時候會替我問候問候她。
噢，不成，信件要經過檢查。
你不能這樣做。
也許你可以這樣寫&mdash&mdash不，最好什麼也别寫了。
隻要你心裡知道，斯考比少校，我衷心祝願你&hellip&hellip&rdquo他跌跌撞撞地沿着小路走向自己的汽車。
當他把車燈打開以後，又把臉貼在車窗的玻璃上。
儀表盤上的燈光把他的臉照亮：一張扁闊的面團顔色的大臉，又真誠又令人不能信任。
他畏畏縮縮、不太好意思地向獨自站在靜悄悄的空房門前的斯考比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