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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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
&ldquo你真會狡辯。
&rdquo 他覺得非常沮喪。
他本來盼望着這個夜晚。
一整天他都在警察局裡審理一件房租的糾紛、一件少年犯罪案，他像懷念自己的青年時代一樣一直向往着這所尼森式活動房屋。
這間一點兒陳設也沒有的房間和這些下級職員的家具，他希望看到所有這些她責罵的東西。
他說：&ldquo我本想做一些好事。
&rdquo &ldquo你想做什麼？&rdquo &ldquo我本想做你一個朋友，照顧你，使你比當初更幸福一些。
&rdquo &ldquo我那時候不幸福嗎？&rdquo她問。
她好像在談論一件多年以前的往事。
他說：&ldquo你當時精神受了打擊，孤獨&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那個時候不可能比現在更孤獨。
&rdquo她說，&ldquo現在我在雨停歇的時候同卡特太太一起到海濱去。
巴格斯特同我調情。
他們都說我太死闆了。
在重新下雨以前我回到這裡來等着你&hellip&hellip我們喝威士忌&hellip&hellip你給我一些郵票，好像我是你的小女兒&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真是對你不起，&rdquo斯考比說，&ldquo我無論做什麼都是失敗的&hellip&hellip&rdquo他伸出一隻手，放在她的手上面。
她的關節在他的手掌下面像是纖小的、折斷的脊椎骨。
他小心翼翼地、慢吞吞地說下去，仔細選擇每一句用語，就好像他走在部隊撤退以後埋着地雷的田野上的一條小路，每走一步都期待着一聲爆炸。
&ldquo隻要能使你幸福，我什麼都可以做&mdash&mdash幾乎什麼都可以。
我可以不再到這裡來，可以馬上到别的地方去&mdash&mdash退職&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巴不得把我甩掉呢。
&rdquo她說。
&ldquo那對我來說就是生命的盡頭了。
&rdquo &ldquo你要是想走開就走開吧。
&rdquo &ldquo我不想走。
我想做你要我做的事。
&rdquo &ldquo你要是想走就可以走，想留下也可以留下。
&rdquo她鄙夷不屑地說，&ldquo我在這裡動不了，我能動嗎？&rdquo &ldquo如果你要離開，我會設法讓你乘下一班船走。
&rdquo &ldquo噢，你多麼希望這件事趕快過去啊。
&rdquo她開始哭起來。
他羨慕她能這樣流淚。
當他伸出手去想撫摸她的時候，她尖叫起來：&ldquo滾開，滾開。
快點兒走開。
&rdquo &ldquo我走了。
&rdquo他說。
&ldquo走吧，再别回來了。
&rdquo 到了門外邊，當雨水清涼地落到他的臉上，從他的手臂上流下來的時候，他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按照她的話做了，生活将多麼容易過啊。
他将回到自己的房子裡，把門一關，重新回到孤獨中去；他将毫無欺騙之感地給露易絲寫一封信，睡一個幾個星期也沒有那樣睡過的覺，什麼夢也沒有；第二天上機關辦公，平平靜靜地回家來，吃晚飯，鎖房門&hellip&hellip但是在山下面，在汽車趴伏在濕淋淋的防雨布下面的停車場的那一邊，雨水正同眼淚一樣不停地淌着。
他想到她正孤零零地待在小房裡，也許她正在想：是不是已經說出了無法挽回的話？是不是今後的日子将永遠意味着同卡特太太和巴格斯特一起厮混，直到上了輪船踏上歸程，除了痛苦再也沒有留下别的回憶？他想：如果我不到那個地方去、不到那所尼森式小屋去，能夠使她幸福，哪怕我要忍受折磨，我也一定這樣做&hellip&hellip但是她說的一番道理卻像一個被謀害的無辜者的幽靈一樣總是纏着他。
她是對的，他想，誰能忍受這種小心謹慎呢？ 他打開房門的時候，一隻在食品櫥前嗅來嗅去的老鼠不慌不忙地沿着樓梯爬到樓上去了。
露易絲讨厭的和害怕的正是這個。
他至少已經使她得到了幸福。
現在，他決心把一切置之度外，做一件能夠減輕海倫痛苦的事；他要小心地、計劃嚴密地邁出輕率的一步。
他在桌子前邊坐下，取出一張打字紙&mdash&mdash那張帶機關水印圖案的辦公紙&mdash&mdash開始拟一個信稿。
他寫道：我的愛人&mdash&mdash他準備把自己完全交付到他的手裡，而又不讓别人看出來收信的人是誰。
他看了看表，在信紙的右上角加上時間、地址，好像他寫的是一份案情報告。
勃恩賽德街，九月五日午夜十二點三十五分。
接着，他字斟句酌地寫下去，我愛你，比愛我自己、愛我妻子，我想也許比愛上帝更愛你。
請留着這份信，不要燒毀它。
我不顧一切要對你講實話。
與世界上的一切事相比，我最需要的是使你幸福&hellip&hellip這些平庸陳腐的話使他很難過；這些話似乎表達不出他對她的真實心境，人們已經千萬遍地這樣說過了。
如果我還年輕，他想，我就會想出合适的話，想出新鮮的詞句，但是這些事以前我已經遇到過了。
他又往下寫：我愛你。
原諒我。
他簽了自己的名字，把信紙折好。
他穿上雨衣，又走到外面雨地裡。
傷口在潮濕中潰爛，永遠也不能愈合。
手指劃破了，幾個小時以後就化膿、發綠。
他帶着一種腐爛、發黴的感覺走上小山。
停車場裡一個士兵在睡夢中喊了一句什麼&mdash&mdash像是寫在牆上的一個斯考比無法了解的象形字&mdash&mdash這些士兵都是尼日利亞人。
雨點敲擊着尼森式房屋的房頂。
斯考比想，為什麼我要那樣寫呢？為什麼我寫&ldquo比愛上帝更愛&rdquo她？我隻寫&ldquo比露易絲更愛&rdquo她就會滿足了。
即使真是這樣，我又何必寫呢？天空在他四周沒完沒了地哭泣，他有一種永遠也無法治好傷痛的感覺。
他輕輕地念叨出聲來：&ldquo啊，上帝，我已經離棄了你。
你不要離棄我吧。
&rdquo當他走到她的門前的時候，他從門縫下面把信塞進去。
他聽見信紙在水泥地上唰地響了一下，再沒有聽到别的什麼。
回憶起躺在擔架上從自己身旁過去的那個孩子似的身軀，他想：這期間已經發生了多少事啊！叫他現在賭氣對自己說&ldquo她再也不能說我小心謹慎了&rdquo，這是多麼沒意義的事啊！當他想到這些的時候，他感到非常悲哀。
二 &ldquo我隻是從這裡路過，&rdquo蘭克神父說，&ldquo我想不妨進來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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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 他覺得非常沮喪。
他本來盼望着這個夜晚。
一整天他都在警察局裡審理一件房租的糾紛、一件少年犯罪案，他像懷念自己的青年時代一樣一直向往着這所尼森式活動房屋。
這間一點兒陳設也沒有的房間和這些下級職員的家具，他希望看到所有這些她責罵的東西。
他說：&ldquo我本想做一些好事。
&rdquo &ldquo你想做什麼？&rdquo &ldquo我本想做你一個朋友，照顧你，使你比當初更幸福一些。
&rdquo &ldquo我那時候不幸福嗎？&rdquo她問。
她好像在談論一件多年以前的往事。
他說：&ldquo你當時精神受了打擊，孤獨&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那個時候不可能比現在更孤獨。
&rdquo她說，&ldquo現在我在雨停歇的時候同卡特太太一起到海濱去。
巴格斯特同我調情。
他們都說我太死闆了。
在重新下雨以前我回到這裡來等着你&hellip&hellip我們喝威士忌&hellip&hellip你給我一些郵票，好像我是你的小女兒&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真是對你不起，&rdquo斯考比說，&ldquo我無論做什麼都是失敗的&hellip&hellip&rdquo他伸出一隻手，放在她的手上面。
她的關節在他的手掌下面像是纖小的、折斷的脊椎骨。
他小心翼翼地、慢吞吞地說下去，仔細選擇每一句用語，就好像他走在部隊撤退以後埋着地雷的田野上的一條小路，每走一步都期待着一聲爆炸。
&ldquo隻要能使你幸福，我什麼都可以做&mdash&mdash幾乎什麼都可以。
我可以不再到這裡來，可以馬上到别的地方去&mdash&mdash退職&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巴不得把我甩掉呢。
&rdquo她說。
&ldquo那對我來說就是生命的盡頭了。
&rdquo &ldquo你要是想走開就走開吧。
&rdquo &ldquo我不想走。
我想做你要我做的事。
&rdquo &ldquo你要是想走就可以走，想留下也可以留下。
&rdquo她鄙夷不屑地說，&ldquo我在這裡動不了，我能動嗎？&rdquo &ldquo如果你要離開，我會設法讓你乘下一班船走。
&rdquo &ldquo噢，你多麼希望這件事趕快過去啊。
&rdquo她開始哭起來。
他羨慕她能這樣流淚。
當他伸出手去想撫摸她的時候，她尖叫起來：&ldquo滾開，滾開。
快點兒走開。
&rdquo &ldquo我走了。
&rdquo他說。
&ldquo走吧，再别回來了。
&rdquo 到了門外邊，當雨水清涼地落到他的臉上，從他的手臂上流下來的時候，他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按照她的話做了，生活将多麼容易過啊。
他将回到自己的房子裡，把門一關，重新回到孤獨中去；他将毫無欺騙之感地給露易絲寫一封信，睡一個幾個星期也沒有那樣睡過的覺，什麼夢也沒有；第二天上機關辦公，平平靜靜地回家來，吃晚飯，鎖房門&hellip&hellip但是在山下面，在汽車趴伏在濕淋淋的防雨布下面的停車場的那一邊，雨水正同眼淚一樣不停地淌着。
他想到她正孤零零地待在小房裡，也許她正在想：是不是已經說出了無法挽回的話？是不是今後的日子将永遠意味着同卡特太太和巴格斯特一起厮混，直到上了輪船踏上歸程，除了痛苦再也沒有留下别的回憶？他想：如果我不到那個地方去、不到那所尼森式小屋去，能夠使她幸福，哪怕我要忍受折磨，我也一定這樣做&hellip&hellip但是她說的一番道理卻像一個被謀害的無辜者的幽靈一樣總是纏着他。
她是對的，他想，誰能忍受這種小心謹慎呢？ 他打開房門的時候，一隻在食品櫥前嗅來嗅去的老鼠不慌不忙地沿着樓梯爬到樓上去了。
露易絲讨厭的和害怕的正是這個。
他至少已經使她得到了幸福。
現在，他決心把一切置之度外，做一件能夠減輕海倫痛苦的事；他要小心地、計劃嚴密地邁出輕率的一步。
他在桌子前邊坐下，取出一張打字紙&mdash&mdash那張帶機關水印圖案的辦公紙&mdash&mdash開始拟一個信稿。
他寫道：我的愛人&mdash&mdash他準備把自己完全交付到他的手裡，而又不讓别人看出來收信的人是誰。
他看了看表，在信紙的右上角加上時間、地址，好像他寫的是一份案情報告。
勃恩賽德街，九月五日午夜十二點三十五分。
接着，他字斟句酌地寫下去，我愛你，比愛我自己、愛我妻子，我想也許比愛上帝更愛你。
請留着這份信，不要燒毀它。
我不顧一切要對你講實話。
與世界上的一切事相比，我最需要的是使你幸福&hellip&hellip這些平庸陳腐的話使他很難過；這些話似乎表達不出他對她的真實心境，人們已經千萬遍地這樣說過了。
如果我還年輕，他想，我就會想出合适的話，想出新鮮的詞句，但是這些事以前我已經遇到過了。
他又往下寫：我愛你。
原諒我。
他簽了自己的名字，把信紙折好。
他穿上雨衣，又走到外面雨地裡。
傷口在潮濕中潰爛，永遠也不能愈合。
手指劃破了，幾個小時以後就化膿、發綠。
他帶着一種腐爛、發黴的感覺走上小山。
停車場裡一個士兵在睡夢中喊了一句什麼&mdash&mdash像是寫在牆上的一個斯考比無法了解的象形字&mdash&mdash這些士兵都是尼日利亞人。
雨點敲擊着尼森式房屋的房頂。
斯考比想，為什麼我要那樣寫呢？為什麼我寫&ldquo比愛上帝更愛&rdquo她？我隻寫&ldquo比露易絲更愛&rdquo她就會滿足了。
即使真是這樣，我又何必寫呢？天空在他四周沒完沒了地哭泣，他有一種永遠也無法治好傷痛的感覺。
他輕輕地念叨出聲來：&ldquo啊，上帝，我已經離棄了你。
你不要離棄我吧。
&rdquo當他走到她的門前的時候，他從門縫下面把信塞進去。
他聽見信紙在水泥地上唰地響了一下，再沒有聽到别的什麼。
回憶起躺在擔架上從自己身旁過去的那個孩子似的身軀，他想：這期間已經發生了多少事啊！叫他現在賭氣對自己說&ldquo她再也不能說我小心謹慎了&rdquo，這是多麼沒意義的事啊！當他想到這些的時候，他感到非常悲哀。
二 &ldquo我隻是從這裡路過，&rdquo蘭克神父說，&ldquo我想不妨進來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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