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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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下個不停。
威爾遜輕手輕腳地下床，給自己弄了一點點兒溴化物。
藥粒在杯底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哈裡斯在帷幔的另一邊啞着嗓子嘟囔了一句什麼，翻了一個身。
威爾遜打開手電筒，看了看手表：兩點二十五分。
為了不吵醒哈裡斯，他踮着腳尖走到門口，他感到大腳趾指甲下面被沙蚤叮了一口。
明天早上一定得叫傭人把它剜出來。
他站在沼澤地上面的一小塊混凝土路面上，讓涼風吹在自己身上，睡衣的前襟輕輕飄拂着。
所有活動房屋的燈都關了，月亮被湧上來的烏雲遮蓋起來。
他正要轉身回屋的時候，聽見幾步外有人磕絆了一下。
他打開了電筒，電筒的光照到一個人弓着的腰背上；這人正從這一排住房中間向大路走去。
&ldquo斯考比。
&rdquo威爾遜喊了一聲，那人轉過身來。
&ldquo你好，威爾遜，&rdquo斯考比說，&ldquo我不知道你住在這兒。
&rdquo &ldquo我同哈裡斯合住。
&rdquo威爾遜說。
他凝視着這個曾看到過他臉上淚痕的人。
&ldquo我在散步，&rdquo斯考比不太令人信服地說，&ldquo睡不着覺呀。
&rdquo威爾遜覺得，在欺騙的世界裡斯考比還是一個生手，斯考比并沒有從童年時期就生活在欺騙的世界裡，威爾遜想到自己在這方面已經陷得這麼深，不由得對斯考比感到一陣嫉妒，這就像一個慣犯嫉妒一個初次作案的人一樣：所有慣犯已習以為常的事對這個剛走上邪道的人來說還都是新鮮的。
三 威爾遜坐在非洲聯合公司自己的一間悶熱的小屋裡，公司的幾本分錄賬和用豬皮訂着脊背的流水賬簿在他同房門之間形成一道屏障。
像是小學生在做小抄，他正在這道屏障後面偷偷地用一本電碼簿譯一封電報。
一份登着商業廣告的日曆仍然翻到一個星期以前的日子&mdash&mdash6月22日，日期下面有一句格言：最好的投資是誠實和事業。
&mdash&mdash威廉·P.康恩弗斯。
一個職員敲了敲門說：&ldquo一個黑人找你，威爾遜，帶來一張便條。
&rdquo &ldquo誰叫他來的？&rdquo &ldquo他說是布朗。
&rdquo &ldquo勞你駕，先叫他在外邊等一會兒，過兩分鐘再招呼他進來。
&rdquo雖然威爾遜極力模仿，當地人慣用的一些詞語在他嘴裡說得還是很不自然。
他把電報折起來，夾在電碼本剛才翻開的地方，然後又把電碼本連同電報一起放在保險櫃裡，關好櫃門。
他給自己倒了一玻璃杯水，眺望着街頭。
黑人婦女頭上裹着顔色鮮豔的花布，打着花傘從窗子外邊走過去。
她們穿着肥大的長袍，一直拖到腳面。
一個人的袍子圖案是火柴盒，另一個人的是煤油燈，第三個人的袍子&mdash&mdash最近從曼徹斯特運來的貨色&mdash&mdash在黃底上印滿了淡紫色的打火機。
一個年輕的黑人姑娘赤裸着上身從雨地裡走過去，皮膚上閃着晶瑩的雨珠。
威爾遜帶着一種憂郁的欲念一直望着她從視野裡消失。
門開了，他咽了一口吐沫，轉過身來。
&ldquo關上門。
&rdquo 黑人孩子照他的話做了。
他到這裡來穿的顯然是最好的衣服：一件白色的花襯衫罩在白色短褲外邊。
雖然下着雨，他的球鞋卻一點兒污泥也沒沾上，隻是腳趾頭卻露在外面。
&ldquo你是尤塞夫的小傭人？&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你從我的傭人那裡得到了信兒，&rdquo威爾遜說，&ldquo他同你說過我叫你做什麼了，嗯？他是你弟弟，是不是？&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同一個父親的？&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他說你是個好孩子，誠實。
你想當管家，是嗎？&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認識字嗎？&rdquo &ldquo不認識，老爺。
&rdquo &ldquo會不會寫字？&rdquo &ldquo不會，老爺。
&rdquo &ldquo你長着眼睛，是不是？耳朵也不壞？你什麼都看得到？什麼都聽得清？&rdquo黑人孩子咧開嘴笑了&mdash&mdash在他的一張同大象皮膚一樣光滑、黝黑的臉上露出了一排白牙；看得出來，這個孩子非常機靈。
對于威爾遜來說，機靈比誠實更有價值。
誠實是一件兩邊帶刃的武器，而機靈卻隻替有錢有勢的人服務。
機靈了解有一天叙利亞人可能要回國，而英國人卻會留在這裡。
機靈知道替政府工作是一件好差事，不論是哪個政府。
&ldquo你當小傭人掙多少錢？&rdquo &ldquo十先令。
&rdquo &ldquo我再給你五先令。
如果尤塞夫把你辭掉，我就給你十先令。
如果你在尤塞夫家裡待一年，給我好情報&mdash&mdash真實情報，不是瞎話，我就給你找一個好差事，給白人當管家。
懂不懂？&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如果你跟我說瞎話，我就叫你坐牢。
沒準兒他們還要槍斃你。
我可說不定。
我也不在乎。
懂不懂？&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每天你在賣肉的地方同你弟弟見面。
你告訴他誰到尤塞夫家裡去過。
告訴他尤塞夫上哪兒去了。
你告訴他有沒有你不認識的黑人孩子到他家去過。
不許說瞎話，要說實話。
不許騙人。
要是沒有人去尤塞夫家
威爾遜輕手輕腳地下床，給自己弄了一點點兒溴化物。
藥粒在杯底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哈裡斯在帷幔的另一邊啞着嗓子嘟囔了一句什麼，翻了一個身。
威爾遜打開手電筒，看了看手表：兩點二十五分。
為了不吵醒哈裡斯，他踮着腳尖走到門口，他感到大腳趾指甲下面被沙蚤叮了一口。
明天早上一定得叫傭人把它剜出來。
他站在沼澤地上面的一小塊混凝土路面上，讓涼風吹在自己身上，睡衣的前襟輕輕飄拂着。
所有活動房屋的燈都關了，月亮被湧上來的烏雲遮蓋起來。
他正要轉身回屋的時候，聽見幾步外有人磕絆了一下。
他打開了電筒，電筒的光照到一個人弓着的腰背上；這人正從這一排住房中間向大路走去。
&ldquo斯考比。
&rdquo威爾遜喊了一聲，那人轉過身來。
&ldquo你好，威爾遜，&rdquo斯考比說，&ldquo我不知道你住在這兒。
&rdquo &ldquo我同哈裡斯合住。
&rdquo威爾遜說。
他凝視着這個曾看到過他臉上淚痕的人。
&ldquo我在散步，&rdquo斯考比不太令人信服地說，&ldquo睡不着覺呀。
&rdquo威爾遜覺得，在欺騙的世界裡斯考比還是一個生手，斯考比并沒有從童年時期就生活在欺騙的世界裡，威爾遜想到自己在這方面已經陷得這麼深，不由得對斯考比感到一陣嫉妒，這就像一個慣犯嫉妒一個初次作案的人一樣：所有慣犯已習以為常的事對這個剛走上邪道的人來說還都是新鮮的。
三 威爾遜坐在非洲聯合公司自己的一間悶熱的小屋裡，公司的幾本分錄賬和用豬皮訂着脊背的流水賬簿在他同房門之間形成一道屏障。
像是小學生在做小抄，他正在這道屏障後面偷偷地用一本電碼簿譯一封電報。
一份登着商業廣告的日曆仍然翻到一個星期以前的日子&mdash&mdash6月22日，日期下面有一句格言：最好的投資是誠實和事業。
&mdash&mdash威廉·P.康恩弗斯。
一個職員敲了敲門說：&ldquo一個黑人找你，威爾遜，帶來一張便條。
&rdquo &ldquo誰叫他來的？&rdquo &ldquo他說是布朗。
&rdquo &ldquo勞你駕，先叫他在外邊等一會兒，過兩分鐘再招呼他進來。
&rdquo雖然威爾遜極力模仿，當地人慣用的一些詞語在他嘴裡說得還是很不自然。
他把電報折起來，夾在電碼本剛才翻開的地方，然後又把電碼本連同電報一起放在保險櫃裡，關好櫃門。
他給自己倒了一玻璃杯水，眺望着街頭。
黑人婦女頭上裹着顔色鮮豔的花布，打着花傘從窗子外邊走過去。
她們穿着肥大的長袍，一直拖到腳面。
一個人的袍子圖案是火柴盒，另一個人的是煤油燈，第三個人的袍子&mdash&mdash最近從曼徹斯特運來的貨色&mdash&mdash在黃底上印滿了淡紫色的打火機。
一個年輕的黑人姑娘赤裸着上身從雨地裡走過去，皮膚上閃着晶瑩的雨珠。
威爾遜帶着一種憂郁的欲念一直望着她從視野裡消失。
門開了，他咽了一口吐沫，轉過身來。
&ldquo關上門。
&rdquo 黑人孩子照他的話做了。
他到這裡來穿的顯然是最好的衣服：一件白色的花襯衫罩在白色短褲外邊。
雖然下着雨，他的球鞋卻一點兒污泥也沒沾上，隻是腳趾頭卻露在外面。
&ldquo你是尤塞夫的小傭人？&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你從我的傭人那裡得到了信兒，&rdquo威爾遜說，&ldquo他同你說過我叫你做什麼了，嗯？他是你弟弟，是不是？&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同一個父親的？&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他說你是個好孩子，誠實。
你想當管家，是嗎？&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認識字嗎？&rdquo &ldquo不認識，老爺。
&rdquo &ldquo會不會寫字？&rdquo &ldquo不會，老爺。
&rdquo &ldquo你長着眼睛，是不是？耳朵也不壞？你什麼都看得到？什麼都聽得清？&rdquo黑人孩子咧開嘴笑了&mdash&mdash在他的一張同大象皮膚一樣光滑、黝黑的臉上露出了一排白牙；看得出來，這個孩子非常機靈。
對于威爾遜來說，機靈比誠實更有價值。
誠實是一件兩邊帶刃的武器，而機靈卻隻替有錢有勢的人服務。
機靈了解有一天叙利亞人可能要回國，而英國人卻會留在這裡。
機靈知道替政府工作是一件好差事，不論是哪個政府。
&ldquo你當小傭人掙多少錢？&rdquo &ldquo十先令。
&rdquo &ldquo我再給你五先令。
如果尤塞夫把你辭掉，我就給你十先令。
如果你在尤塞夫家裡待一年，給我好情報&mdash&mdash真實情報，不是瞎話，我就給你找一個好差事，給白人當管家。
懂不懂？&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如果你跟我說瞎話，我就叫你坐牢。
沒準兒他們還要槍斃你。
我可說不定。
我也不在乎。
懂不懂？&rdquo &ldquo是的，老爺。
&rdquo &ldquo每天你在賣肉的地方同你弟弟見面。
你告訴他誰到尤塞夫家裡去過。
告訴他尤塞夫上哪兒去了。
你告訴他有沒有你不認識的黑人孩子到他家去過。
不許說瞎話，要說實話。
不許騙人。
要是沒有人去尤塞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