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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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要保護她,永遠不叫她受到我給她的傷害了。

    她朗讀的幾個句子突然鑽進他的耳朵裡: 我們都在跌落。

    這隻手也在跌落&mdash&mdash 大家都害了一種無法抵禦的跌落症。

     但是永遠有一個人,他溫柔的手掌 把所有人托住,誰也不能跌穿[82]。

     這些話聽起來像是真理,但是他還是不要聽。

    安慰的話到處都能找到。

    他想:那兩隻手是不能把我托住的,我會從指縫裡滑過去,我全身都塗滿了虛假和不忠實的潤滑油。

    信任對他來說是死的語言,他已經忘記它的語法了。

     &ldquo親愛的,你快要睡着了。

    &rdquo &ldquo我打了個盹兒。

    &rdquo &ldquo我要上去了。

    你少待一會兒就上床去吧。

    也許今天晚上你用不着服艾維盤了。

    &rdquo 他看着她離開自己。

    蜥蜴一動不動地趴在牆上。

    但是在她還沒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叫住了她。

    &ldquo上床以前,你要同我道個晚安呀,露易絲。

    我上床的時候也許你已經睡着了。

    &rdquo 她在他的額頭上随便吻了一下,他也漫不經心地摸了一下她的手。

    在這最後一夜,一定不能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來,要讓她以後回憶起來想不到有什麼懊悔的事來。

    &ldquo晚安,露易絲。

    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rdquo他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

     &ldquo當然是這樣,我也愛你。

    &rdquo &ldquo是這樣的。

    晚安,露易絲。

    &rdquo &ldquo晚安,蒂奇。

    &rdquo為了不使她生疑,他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他一聽到樓上關門的聲響,馬上取出那個裝着十服艾維盤的硬紙紙煙盒來。

    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加上了兩次服用的劑量&mdash&mdash十天多服兩劑肯定不會引起人們的猜疑。

    這以後他喝了一大口威士忌,一動不動地坐着,像拿着一捧種子似的攥着那些藥片,等着勇氣上來。

    他想:我現在已經絕對的孤單了,冰點已經到了。

     但是他還是錯了,孤寂本身仍然有它的聲音,它對他說,把那些藥片扔掉,以後你再也不會積攢這麼多了。

    你就會得救了。

    不要再演戲了。

    從樓梯走上去,上床去睡一個好覺。

    明天清早你的仆人會把你叫醒,以後你就開車去警察局,做你每天通常的工作。

    那聲音拼命拖長&ldquo通常&rdquo這個詞,就好像那個詞含有&ldquo幸福&rdquo和&ldquo甯靜&rdquo的意思一樣。

     &ldquo不,&rdquo斯考比大聲回答,&ldquo不。

    &rdquo他把藥片放在嘴裡,一次服六粒,分兩次把它們沖了下去。

    接着,他打開日記,在11月12日下面寫道:去海·羅處,未遇,下午二時氣溫&hellip&hellip句子突然中斷了,好像就在這一時刻最後一次心絞痛把他抓住了。

    這以後他筆直地坐着,等着死亡降臨的任何征兆。

    他似乎等了很久很久;他一點兒也不知道死亡會怎樣來到他身上。

    他想祈禱,但是卻記不起《聖母經》的詞句了,他隻感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動着,就像時鐘在報時一樣。

    他又試着背誦一遍《悔罪經》,在他背到&ldquo我感到悔恨,祈求寬恕&rdquo的時候,門上邊凝聚起一塊陰雲,逐漸飄浮下來,把整個屋子遮蓋起來;他記不起自己為了什麼需要痛悔了。

    他的兩臂必須拼命支撐着,才能保持挺直的姿勢,但是他也忘記為什麼他要保持這樣的姿勢了。

    他覺得他聽到遠處某個地方有人痛楚的喊叫聲。

    當陰雲變得越來越濃的時候,他大聲說:&ldquo暴風雨,暴風雨來了。

    &rdquo他想站起來去關窗戶。

    &ldquo阿裡,&rdquo他喊道,&ldquo阿裡。

    &rdquo他覺得屋子外面有一個人正在找他、正在喊叫他,他做了最後的一次掙紮,想告訴那人自己在哪裡。

    他站了起來,聽到自己的心怦怦地敲擊出答案。

    他有一個信息要傳達出去,但是黑暗同狂風暴雨卻把那信息窒悶到他的胸腔裡。

    與此同時,在房子外面,在那個像重錘敲擊似的在他的耳鼓裡砰砰鳴響的世界的外面,一個人一直在來回遊蕩,想要走進來,一個人在哀求他幫助,一個人非常需要他。

    聽到了那呼救的喊聲,聽到了受難者的哀叫,斯考比身不由己地想奮力有所行動。

    他從無限遙遠的地方召喚回自己的知覺,預備做出回答。

    他大聲說:&ldquo親愛的上帝,我愛&hellip&hellip&rdquo但是他已經力不從心了,當他的身體摔倒在地上的時候,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他也沒有聽見從他身上甩落的一個聖章發出的丁零零的聲音。

    那聖章像一枚硬币似的旋轉着一直滾到冰箱下面,并沒有誰記得起上面的聖徒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