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京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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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有母親、媳婦、兩個小孩。

    美軍要來以前,他跟人民軍撤到北邊去,這回跟中國志願軍又打回來,到家一看,一家四口都叫敵人害死了!兩個小孩叫人裝到草袋子裡,活活埋了!他一聽昏過去半天,醒了以後,沒掉一滴淚,跑到人民委員會幹起工作來,永遠不知道累!” 我還遇見過一個叫金達顯的年老農民,臉像石頭一樣,借我的筆在紙上寫道:“我一年六十袋大米”,接着做了個劃洋火的手勢,兩手向上一揚說:“忽!統統叫美軍燒了!”就把臉埋到右胳膊裡,又擡起來說:“我哭了!”一會又寫道:“明春中國去!朝鮮……&hellip”便指指嘴,又擺擺手。

    他是怎樣想望着中國農民已經掙得的幸福生活啊! 但是朝鮮人民是踩不倒的。

    路過新溪,我宿在勞動黨細胞委員長姜長連的家裡,跟他一家子擠做一堆。

    早起,屋裡來了許多人,大家圍着小炕棹,又寫又算。

    一打聽,原來是替人民軍籌公糧。

    姜長連是個沈默寡言的人。

    他對我說:新溪原有座國營牧畜場,方圓四十裡,養着牛羊豬等等,還有拖拉機。

    美軍一來,牲靈宰着吃了,拖拉機砸了,臨逃跑還使大炮把房子轟平。

    這些畜牲,就是不願意人類有着富足的生活。

    沒關系,姜長連說得好:“他毀了我們一個,我們就要動手建設三個同樣的牧畜場。

    ”這些勞動黨人是能夠領導着人民恢複他們破壞的家園,重建祖國的。

    風雪正大,可是,春天就要來了。

    現在他們正考慮着春天種稻子的問題。

     三、敬禮,中國人民志願軍! 每個朝鮮人都不會忘記中國志願軍正義的援助。

    他們不懂中國話,慣會用各種各樣方法向你表達心意。

     好幾次宿營,有人湊到我跟前,指指自己說:“我的,勞動黨!”表示彼此是階級兄弟。

    再不就向你道辛苦,不會說辛苦,不知從誰學到“夠嗆”兩個字,到處聽見說:“你的中國來,大大的夠嗆!”要不幹脆連說:“夠嗆!夠嗆!” 生活上對你更是體貼入微。

    深更半夜,不管是刮風下雪,一拍窗戶,屋裡就點起燈,推開門讓你進屋,騰出熱炕頭給你睡。

    睡到天亮,你常常會發覺身上蓋着厚厚的棉被,這是朝鮮母親的手替你蓋的。

     有一回,我在行軍當中害病,從夥房領回點粗大米,想熬稀飯喝。

    房東媳婦搶着要替熬,這也罷了;趕熬好端上來一看,米粒又白又大,原來私下給換上好大米了。

     還有這樣事。

    志願軍的戰士要過河,沒有橋,得脫了鞋徒涉。

    河裡流着冰,冷的炸骨頭。

    一個朝鮮老漢看着實在過意不去,趕緊脫下身上穿的對襟長褂子,往戰士身上披。

    戰士笑着推開他的手,挽起褲子下了河。

    那老漢看呆了,兩手擎着褂子,半天一動也不動。

     你凡是碰見志願軍的戰士,提起老鄉,他準會不絕口地說:“朝鮮老鄉太好啦。

    ”朝鮮人民更是念念不忘志願軍的好處。

    曾經幾次,我聽見隔壁有脆嫩的嗓子唱着:“沒有共産黨就沒有中國……”斷斷續續的,不成音調。

    推開闆壁上的門一看,都是些朝鮮小孩。

    這個歌,在中國新解放區,我不止一次聽見人民用歡樂的心情唱着,不想今天在朝鮮也聽到了。

     “敬禮,英勇的中國人民志願軍!”——這差不多是随地可見的标語。

     《人民日報》 1951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