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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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我們這兒對那立功的人照例有現金獎賞的。

    &rdquo他把手一招:&ldquo丁秘書,你把錢拿來,各種規定告訴他。

    &rdquo那丁秘書立即從公文包裡搬出一筒筒大&ldquo袁頭&rdquo和一紮紮紅綠新鈔票,放在案上,又對他宣布了立功獎賞的條例。

    說完話退回去,吳啟超又接了上來:&ldquo老人家,&rdquo他把手對那銀圓鈔票一指,&ldquo這是一千大洋,怕你們一家人一輩子也沒見過吧?如果你肯和我們合作,這些錢就是你的。

    隻要你一表示合作,我們馬上就放你們一家。

    &rdquo又回頭對丁秘書說:&ldquo丁秘書,準備把他們送回家,這筆賞金也讓他們帶走&hellip&hellip&rdquo丁秘書忙答應聲:&ldquo是!&rdquo 不意那三福爸把雙眼一瞪,厭惡地說道:&ldquo我沒這福氣,請你們不要費這心機!&rdquo吳啟超面色有點變了:&ldquo那你是不願發财啦?&rdquo三福爸提高嗓子說:&ldquo不要白費心機,我什麼都不知道!&rdquo吳啟超把面孔一闆:&ldquo那你是賞酒不吃要吃罰酒啦?&rdquo三福爸還是一股勁:&ldquo我說過,我什麼都不知道!&rdquo他那倔強的、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氣叫吳啟超受不了,他把桌一拍,完全露出猙獰本性:&ldquo你也是要死硬到底?&rdquo三福爸冷笑着:&ldquo我已說過,我什麼也不知道!&rdquo吳啟超坐回公案,厲聲喝道:&ldquo好個刁蠻的死老頭!來人呀!&rdquo打手們助了聲威,&ldquo給我上刑!&rdquo當時就有兩條大漢沖向三福爸去,捉住他把上衣隻一扯,露出半身皮肉,反剪雙手,就要把他在橫梁上懸空吊起。

     三福娘哭着過來哀求:&ldquo長官,長官,他老了,打不得呀!&rdquo吳啟超心想:&ldquo老太婆也出來了。

    你這老頑固攻不倒,就試試這老太婆看。

    &rdquo忙叫暫緩動手,滿面露出笑容:&ldquo老大娘,看來你是個明白大體的人,你願意代他說嗎?&rdquo三福娘道:&ldquo我們是普通老百姓,怎麼知道這些事?&rdquo吳啟超問:&ldquo你們家出了這樣一個共産黨大頭目,你能說你什麼也不知道?&rdquo三福娘還是那一句:&ldquo實在不知情,長官,饒一饒我們吧。

    &rdquo吳啟超暗想:&ldquo都是一樣貨色!&rdquo又下命令:&ldquo把這賤女人也吊起來!&rdquo又轉向三福寡姊:&ldquo你呢?想好了沒有?&rdquo三福寡姊冷笑着:&ldquo沒有什麼好說的,要殺就殺!&rdquo吳啟超罵聲:&ldquo臭娘兒!&rdquo直跳到她面前給了她兩記重重耳光:&ldquo我看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共産黨!&rdquo那三福寡姊忍住痛,咬着牙,從嘴角流出血水,恨聲地說:&ldquo就是知道也不告訴你!&rdquo吳啟超聳了聳肩:&ldquo膽量倒不小呀,來,成全她!&rdquo大叫:&ldquo把她也吊起來!&rdquo三福寡姊也被懸空吊起來了,那吳啟超一轉身又走近銀花。

     那銀花見父親、母親、姊姊都被吊起來,吓得直哆嗦,雙手掩住面隻在哀哀哭着。

    吳啟超上下打量着,故意說:&ldquo倒是個俏娘兒,怪不得連許參謀長也被迷住了。

    &rdquo又用手去逗她:&ldquo小姑娘,讀過書嗎?看來你是知書達理,不像他們那樣蠢笨,願意和我們合作,還是像他們一樣挂上去?&rdquo那銀花隻是哭着,往後縮,吳啟超卻步步進迫。

    &ldquo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rdquo銀花隻是哭着。

    &ldquo還是學他們的樣子:不知道?&rdquo 銀花已退到無路可退了,吳啟超還在迫她:&ldquo你不願和我們合作?你也想嘗一嘗半天吊的味道?可是我不想便宜你,我要叫你這一身白皙的皮肉燒成焦炭。

    來人呀,把她衣服剝下,拿火棍過來。

    &rdquo當那把燒成通紅的火棍還沒烙上她的皮肉,銀花已哀哀地求着:&ldquo不要,不&hellip&hellip我說,我說&hellip&hellip&rdquo吳啟超得意地想:&ldquo突破了!&rdquo三福爸在昏迷狀态中叫着:&ldquo銀花,你!&hellip&hellip&rdquo吳啟超卻命令:&ldquo把她拉下去!&rdquo 三 天亮後,從各方面搜捕來的人都被集中到小學外操場上,也有近千人。

    操場一角有一座用學校書桌臨時拼湊起來的台子,就和普渡節時用來演村戲的台差不多,隻是沒那樣大。

    台的兩側各豎絞刑架一座。

    當&ldquo俘虜&rdquo們被陸續解到,幾乎沒一個例外地都被強制着跪在地上,四面團團圍着三方面人馬,台上也站着吳啟超、朱大同、許添才、許大頭、王連長等一班人。

     那吳啟超是第一個出來交代&ldquo政策&rdquo的,隻見他用那大煙瘾沒上足似的沙嗓子在幹号:&ldquo鄉親們:我們中央軍、鄉團隊,本來不願來騷擾大家,實在是你們對我們太壞了,來了共産黨,又組織什麼打狗隊,傷害中央官員,擾亂地方治安,我們為了自衛才被迫采取行動。

    大家如果有損失,就不該怪我們,要怪共産黨,都是共産黨害了你們!&rdquo吳啟超自己鼓着掌,那朱大同、許添才、許大頭也跟着鼓掌表示捧場。

    在群衆中卻沒一個理他,還有人在低低地罵:&ldquo狗嘴裡長不出象牙!&rdquo&ldquo放你的屁!&rdquo 那吳啟超又在那兒自吹自擂:&ldquo我們要抓的不是你們,是共産黨,隻要你們肯合作,告訴我們哪個是共産黨,我們就放你們回去,把搶走的東西也歸還你們,立功多的還有獎賞。

    &rdquo說着望望大家。

    &ldquo有哪個願立第一功的?說呀,在這許多人中哪個是共産黨?&rdquo群衆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個表示,吳啟超重又宣布:&ldquo說出共産黨的重重有賞,說出一人的賞大牛一頭,大洋一百元。

    &rdquo近千人中就沒有一個說話,沒有一點聲音。

     吳啟超重又大聲叫着:&ldquo&hellip&hellip大牛一頭,大洋一百元&hellip&hellip&rdquo還是沒人肯&ldquo合作&rdquo,叫他有點生氣:&ldquo我再說一次&hellip&hellip大牛一頭,大洋一百元&hellip&hellip&rdquo沉默,帶着仇恨的沉默,憤怒的沉默,使他焦躁、不安,&ldquo說不說?&rdquo沒人理他。

    &ldquo你們如果都不說,我們也有辦法叫你們說!&rdquo他露出極為猙獰可怕的面目,用手把絞刑架一指,&ldquo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設來做什麼的?不要叫老子生氣,老子一生氣就把你們全村人都吊在上面!&rdquo還是沒點聲氣,吳啟超繼續恐吓着:&ldquo到底說不說?不說就證明你們個個都是共産黨,老子就把你們一個個吊死,一個個挂在上面!&rdquo沒有人理他,整個操場像死一樣沉寂。

     正當吳啟超在操場上大施恐吓的時候,丁秘書已悄悄地押着銀花在人叢中出現。

    這個可恥的叛徒用怯懦、戰栗的步伐,低着頭,從一行行人面前走過。

    每當她點一下頭,丁秘書就從地上抓起一個叫人帶走。

    開頭大家還不明真相,當他們知道這個臭名昭著的姑娘已經叛變,議論就出來了,全場發出嗡嗡咒罵聲。

    她走到哪兒,哪兒就有憤恨、厭惡的眼睛瞪住她,甚至有人公然在她面前輕蔑地吐出涎液,恨聲罵她:&ldquo臭婊子,不得好死!&rdquo 在這群被俘的人中,也有苦茶。

    事發時,她懷着八個月身孕扶着婆婆想從家裡沖上山,但情況變化很快,也很混亂,一個年老、一個有了身孕,行動不便。

    好容易雜在逃難人中挨出村,正要上山,從白龍圩進攻的鄉團隊已經打到,把她們攔腰一沖就沖散了。

    子彈亂飛,當場有許多人犧牲了,沖出村的人見上山沒希望,又回頭走,她也跟着朝村内走,剛進村就見中央軍到處在燒殺。

    她想回家,又怕搜捕,隻好随便找個地方躲躲。

    三多娘被沖散回村後,一直走回家,正巧碰上中央軍在洗劫她們家,也要搶她的随身包袱,她抗拒着,當場就被刺刀刺死。

     苦茶躲過了多批搶劫的亂兵,心想:村裡躲不下去,還是設法上山。

    想利用黃昏暮色,繞路出村,不意剛到村外就和一隊搜捕的鄉團隊碰上了。

    那鄉團隊奉到吳啟超命令:不能走脫一個人!因此見人就抓,已經用麻繩綁了一大串。

    當時有人見她行動不便,說:&ldquo算了,半途生起孩子來麻煩!&rdquo另一個卻說:&ldquo已經下了命令,讓她走脫我們有幹系。

    &rdquo也一起拴上。

    他們在露天曠地上個個被反剪雙手,足上又加上粗繩,過了一夜,第二天才被驅逐上學校操場。

     當苦茶發覺銀花叛變,正在帶着人一個個認、一個個抓,自知不免,早做精神準備。

    卻有人低低對她說:&ldquo把頭放低些,擠在我們後面,也許她一時認不出。

    &rdquo苦茶感謝了他們基于階級感情的關懷,卻不這麼想,如果銀花真心背叛,即使她把面孔蒙起來也是難以脫身的!果然,當銀花走近她面前,看見她那雙充血的燃燒着憤怒、仇恨火焰的眼光,隻略作遲疑就把頭點下,那丁秘書便伸手來揪她的發髻,想把她從人叢中拖出去。

    苦茶當時雖被反綁着雙手,卻還堅強地抗拒着,怒聲喝道:&ldquo不許動,我自己會走!&rdquo 當她被拉進小學,已有三十多人,這些人有黨員、團員,也有群衆中的活動分子,他們見苦茶挺着肚皮,艱難然而是不屈地走進來,都用同情的眼光向她表示崇高的慰問。

    她卻用堅定、不屈、鼓舞鬥志的眼光回答他們。

    似乎在說:&ldquo在敵人面前示弱、屈服都是可恥的!&rdquo又似乎在說:&ldquo死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那當千古罪人的叛徒!&rdquo 被出賣的人,陸續地一個個、一批批被拉進來了,一共有五十多個。

    當銀花和丁秘書進來不久,吳啟超等一批大人物也進來了,他首先用奸詐惡毒的笑容去&ldquo迎接&rdquo苦茶,并說:&ldquo苦茶同志,很抱歉,我們不能不暫時叫你受些委屈。

    你的丈夫是共産黨第一号人物,你自己又是婦女界第一号人物,你該知道,案情如何重大!不過,為了尊重婦女,尊重你是個快做母親的人,我不對你施刑,讓你好好地說&hellip&hellip&rdquo那苦茶隻冷笑一聲,就破口大罵:&ldquo姓吳的,你不要太得意,我們隻是上當,沒有失敗!我們的人還要來,他們會來報仇,會來收拾像你這樣反動派的!&rdquo 吳啟超卻大搖其頭,笑着說:&ldquo三多夫人,你錯了,你們的打狗隊、共産黨的确完了,全軍覆沒了,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看他們,他們也正在過俘虜生活哩。

    &rdquo苦茶放聲大笑:&ldquo不是說他們都成了俘虜嗎,還要我說什麼?&rdquo說完又笑,笑得那樣洪亮縱情,以緻使吳啟超不得不闆着面孔拍起桌來了。

    他想:&ldquo你越倔強,我越不饒過你!&rdquo他叫丁秘書給她&ldquo醫一醫&rdquo那容易發火罵人的毛病。

     他們給她上了好些種刑罰,但苦茶沒有叫苦、喊冤,她隻是咬緊牙關,捏緊雙手,她一直在想玉華的事,反動派也是用火烙她,用竹釘釘她的手指,還有&hellip&hellip但她沒有屈服。

    當時她在對她們說她那段地獄生活時說:&ldquo要拿出勇氣頂住,你不承認一切,反動派就沒有辦法!&rdquo苦茶一邊抹淚一邊在問:&ldquo是什麼使你有了這樣的勇氣,忍受這些痛苦的?&rdquo玉華一點沒有遲疑,她說:&ldquo我想着黨,想着那些受苦受難而堅強不屈的同志。

    這樣,我的勇氣就來了,痛苦也忘記了!&rdquo對,苦茶在這時想,我也得拿出這樣的勇氣,不要讓敵人占便宜,把我們共産黨人都當作那貪生怕死的銀花。

    她就這樣熬着,已死去幾次了,被冷水噴醒後,喘着氣,又是高聲叫罵,縱情嘲笑,笑那敵人無能,隻能利用那貪生怕死的叛徒來傷害革命同志:&ldquo你們敢和打狗隊面對面地鬥嗎?他們就會把你們這些狗通通消滅掉!&rdquo 苦茶視死如歸的不屈行為,鼓舞了其他受難同志的鬥志,大家都把她當榜樣看,又都說:&ldquo我們的人還在山上,怕什麼!&rdquo使反動派大感恐慌。

    吳啟超問朱大同怎麼辦,朱大同說:&ldquo還不容易,殺他幾個為首的,其他的人就軟下去了!&rdquo吳啟超問:&ldquo三多老婆是留還是殺?&rdquo朱大同道:&ldquo你把這臭婆娘打成這個樣子,看來也不出三天。

    &rdquo這樣他們就把第一批要處死的人确定了。

     當這些受刑的人被押着在操場上出現,那近千群衆中立刻就起了騷動,紛紛站起來向前沖擊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