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亂倫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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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但通常情況下,他的功能與母親不同。

    是母親在孩子誕生之後的第一年悉心照料他、給他被保護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一個有着母親固着情結的個體永久欲望的組成部分。

    嬰兒的生命取決于母親&mdash&mdash因此,她能賜予他生命,也能取走他的生命。

    這位母親式的人物同時也是生命賜予者式的人物,還是生命毀滅者式的人物;是被愛着的人,也是令人畏懼的人。

    (5)而在另一方面,父親的功能與之不一樣。

    他代表着人為制定的律法和秩序、各種社會規則和責任,而且他還是獎懲功過好壞的人。

    他的愛是有條件的,照他的要求去做便能得到。

    基于這一層理由,與父親關系緊密的個體更易于希望通過遵照父親的意願行事而獲得他的愛;但是那種毫無保留的無條件的愛、确定性和受到保護所具有的欣快感,幾乎不存在于他的生命體驗之中。

    (6)我們也極少在以父親為中心的個體身上看到深度回歸,對此,接下來我們将結合母親固着問題一并予以描述。

     母親固着的最深層次是&ldquo亂倫共生&rdquo。

    &ldquo共生&rdquo是什麼意思呢?共生分多種程度,但都有一個共同點:以共生形式依附他人的個體,是其依附的&ldquo寄主&rdquo的重要組成部分。

    離開寄主,他就無法生存;而在共生關系受到威脅時,他會感到極度焦慮和害怕。

    (近于精神分裂的患者在與寄主分離時,可能會引起突發精神分裂性崩潰。

    )我所說的&ldquo離開寄主他就無法生存&rdquo,不是指他這個人必須時時刻刻與寄主形影不離;他或許極少見到寄主,甚至寄主可能已經亡故(在這種情況下,共生關系在某些文化中可能被制度化而以&ldquo祖先崇拜&rdquo的形式表現出來);這種紐帶本質上是基于感情和幻想。

    對共生依附個體來說,要想在自己和寄主之間泾渭分明地弄清楚彼此,就算談不上絕無可能,至少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他覺得自己與寄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己是後者的一部分,與其融為一體。

    共生程度越深,二者分離狀态被明确識别的可能性就越低。

    在個體共生程度更嚴重的情況下談什麼依附寄主的個體具有&ldquo依賴性&rdquo,這其實是具有誤導性的做法。

    二者之間分離性的缺乏,正好可以對此作出解釋。

    &ldquo依賴性&rdquo本身就是以二者之間存在明确的區分為先決條件,在這其中甲依賴乙。

    在共生關系中,共生依附個體可能時而自覺優越,時而自視輕賤,時而又覺得自己與寄主不分高低貴賤&mdash&mdash但無論怎樣,二者總是密不可分的。

    實際上,這種合二為一的共生關系最典型的例子,莫過于母親與其腹中胎兒的一體關系。

    胎兒和母親彼此有别,卻又合體未分。

    (7)雙方共生依附着彼此、互為寄主的情況也會發生,而且并不少見。

    在這種情形中,我們看到的是感應性精神病,它會使兩方都意識不到自己精神錯亂,因為二者共享的體系構成了他們所處的現實。

    在極其嚴重的共生回歸形式中,個體具有的無意識欲望,實際上是回到子宮的欲望。

    通常這種願望會以象征性的形式表現出來:希望(或害怕)自己溺斃于汪洋大海,或者害怕自己被大地吞沒;這是一種徹底失去自身個體性的欲望,一種再次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欲望。

    由此看來,這種深度回歸欲望是有悖于生存願望的。

    身歸子宮之中,其實就是滅除生命。

     言及于此,我想說的是,個體對母親的依附關系,不論是希望得到她的愛,還是畏懼她的毀滅性,都要比弗洛伊德基于性欲的&ldquo俄狄浦斯情結&rdquo強烈得多,也更具根本性。

    然而還有一個問題在于,我們有意識的感知與無意識的現實之間存在不一緻。

    倘若一個男人記得或想象自己對母親有性欲,他會發現它很難抗拒。

    然而因為性欲的本質他是清楚的,所以在他的意識中,不想清醒認識到的隻有他欲望的對象。

    這與我們此處讨論的共生固着問題有很大的不同:想要像嬰兒那樣被愛的願望、失去自己全部的獨立性、再次成為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甚至回到母親的子宮裡去,所有這些都屬于欲望,是絕非&ldquo愛&rdquo&ldquo依賴性&rdquo甚至&ldquo性固着&rdquo所能概括的欲望。

    這些詞在其背後的體驗具有的威力面前,是蒼白無力的。

    &ldquo對母親的畏懼&rdquo同樣如此。

    我們都知道畏懼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他可能會責備我們、羞辱我們、懲罰我們。

    這些我們都經曆過,并且或多或少帶着點勇氣直接面對。

    但是,倘若我們會被關進一隻裝着獅子的籠子,或者被丢進一個爬滿毒蛇的坑,我們又怎麼會知道自己将做何感想?看着自己被逼入絕境卻束手無策,這種令人備感絕望的恐懼我們說得出來嗎?對母親的&ldquo畏懼&rdquo恰恰就是由這種體驗構成。

    要觸及無意識的體驗,此處我們使用的這些語詞使這件事變得很困難;因而人們常常提到他們的依賴或畏懼,但其實并不了解自己說的是什麼。

    能勝任對真實的體驗做出描述的語言,是夢的語言或者神話和宗教中的各種象征。

    倘若我夢見自己要溺斃在汪洋大海之中(同時心裡湧起一種混合着恐懼和幸福的感覺),或者我夢見自己正拼命逃離一頭将要吞吃我的獅子,那麼的确,我用來做夢的語言貼切地表達了我真正體驗到的感覺。

    我們日常語言所表達的,當然也是我們允許自己能夠意識到的各種體驗。

    倘若我們想要深入觸及自己的内心現實,我們必須試着忘記慣常使用的語言,轉而使用被忘卻的象征性語言。

     亂倫固着的病态程度顯然取決于個體的回歸程度。

    在最溫和的情況下,或許個體會出現對女性的過度依賴和畏懼,但程度輕微,幾乎不存在任何病态之說。

    回歸程度越深,個體的依賴性和畏懼心就會越強。

    回歸程度最嚴重的時候,依賴性和畏懼心都會到達個體無法神志正常地生活的地步。

    亂倫傾向和自戀一樣,與理性和客觀性相沖突。

    倘若我沒能切斷紐帶,倘若我繼續崇拜确定性和保護性的化身偶像,那麼這一尊偶像會變作聖像。

    它不能被批評。

    倘若&ldquo母親&rdquo不可能出錯,若有人與&ldquo母親&rdquo出現沖突或者沒有得到她的首肯,那我又如何能對他作出客觀判斷呢?在個體的固着對象不是母親而是家庭、民族或種族的時候,對判斷力的這種損害就遠沒有那麼明顯。

    因為這些固着被認為是美德,所以強烈的民族固着或宗教固着很容易導緻被認為是真理的偏頗或歪曲判斷,因為這是具有同一種固着的所有的人共享的判斷。

     繼理性被歪曲之後,亂倫固着第二個最重要的病态特征,是不能将他人視為完全的人。

    隻有那些與之有血緣關系或同生在一片土地之上的人,才會被他認為是人;而&ldquo寄居者&rdquo就是野蠻人。

    結果就是,我對我自己來說仍然是個&ldquo寄居者&rdquo,因為以血緣關系結合起來的群體成員共有的人性是殘缺不全的,而我無法在這一殘缺的範圍之外體驗到人性。

    亂倫固着會損害或摧毀愛的能力,其力度因回歸程度不同而不同。

     亂倫固着的第三個病理性症狀是個體與獨立性和完整性的沖突。

    與母親和部落緊緊捆綁的個體沒有做自己的自由,也沒有獨立思考和選擇忠實于什麼的自由。

    他無法對世界敞開自我,也無法接納它;他自始至終都是困在像母親一樣的種族-民族-宗教固着中的囚徒。

    人隻有将其自身從亂倫固着的一切形式中解放出來,才能完完整整成其為人;他享有多大的自由能向前發展并成為他自己,乃是因這種解放的程度不同而不同。

     亂倫固着通常并不以其真實面目示人,換句話說,它會被合理化,顯得合情合理。

    有些與母親聯結非常緊密的個體,其亂倫情結被合理化的方式可能多種多樣:&ldquo我為她效勞,這是我應盡的本分”或者&ldquo她為我做了這麼多,她給了我生命”或者&ldquo她已經吃了那麼多苦”又或者&ldquo她簡直太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