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4章

關燈
槍打死她,而後再自殺的。

    即使染上了病菌,愛情仍然存在。

    男人的手中仍握着一支軍用0.45口徑的手槍。

    磚砌地面沾滿了血迹和像燕麥片似的灰東西。

    他感到毛骨悚然,急忙彎下腰摸了摸那個女人的胸膛,看他們的肌肉是否僵硬。

     接着走到大廳裡,一個男人背沖着門坐在那裡,脖子上用鞋帶系着一個标牌。

    下巴向前垂着,遮住了标牌上寫的東西。

    斯塔基把手放在那人的下巴上,把他的頭推到後面。

    看見那人的眼球深陷在眼眶内。

    标牌用紅色記号筆寫着:“現在你知道它在工作了吧?還有問題嗎?” 斯塔基讓那人的下巴落下來,頭靠在硬角裡,發黑的眼窩全神貫注地向上盯着。

    斯塔基開始往回走,又哭了起來。

    他覺得之所以哭,是因為他不會再提任何問題了。

     自助餐廳的門敞開着。

    外面是一塊大軟木公告闆。

    斯塔基看到闆上寫着,6月20日将在這裡舉辦一次保齡球比賽。

    由“邪惡窮人隊”對“第一勤務兵隊”,争奪基地的冠軍;安娜·弗洛斯想在7月9日開車到丹佛或博爾德,想找人分擔駕駛工作和開支。

    另外,理查德·貝茨希望把一些小寵物送人,一隻半大的長毛牧羊犬和一隻半大的聖伯納德狗。

    還有每周都要在自助餐廳舉行的克教派宗教服務。

     斯塔基讀完了公告牌上的每一項聲明,然後向裡走去。

     這裡的氣味很糟,到處彌漫着食品和死屍的惡臭味。

    斯塔基向四周掃視了一遍。

     似乎其中有什麼東西在盯着他。

     “老兄——”斯塔基叫了一聲,之後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再也想不起該說些什麼了。

     他緩緩踱到将臉埋在湯盤裡的弗蘭克·D·布魯斯所呆的地方。

    彎腰看了弗蘭克·D·布魯斯好一會兒,然後揪住頭發把布魯斯的頭拉了起來。

    湯盤也一塊兒提了起來,時間一長湯就凝固了,就把他的臉同湯盤粘在了一起。

    斯塔基膽戰心驚地在湯盤上敲了一下,最終還是把它敲掉了。

    湯盤口朝下落到地闆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大多數湯仍粘在布魯斯的臉上,就像一堆發黴的肉凍。

    斯塔基掏出手帕,盡可能把那些湯往下抹。

    弗蘭克·D·布魯斯的眼睛被湯粘到了一起,斯塔基抑制住去抹眼睑的想法,害怕他的眼睛也會像那個帶标牌的人一樣陷進腦殼裡。

    他甚至更害怕被膠狀物托着的眼睑,會像遮陽簾一樣翻卷上去。

    他最害怕的還是弗蘭克·D·布魯斯眼中可能表達的意思。

     “布魯斯,你這個私生子,這下該輕松了。

    ”他緩緩地說道。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放在布魯斯的臉上,立刻就粘了上去。

    斯塔基轉過身,大步地甚至就像在檢閱場上一樣走出了自助餐廳。

     走到通往電梯的半道上,他又走到脖子上挂着标牌的男人那兒。

    斯塔基在他旁邊坐下來,解開挂手槍的皮帶,把槍口放進嘴裡。

     槍響了,聲音沉悶而又缺乏戲劇性,甚至在這些屍體中也未造成哪怕一點點顯眼之處。

    空氣濾清機吸走了飄散在空氣中的火藥味。

    在這個藍色建築物的内部,籠罩着死一般的沉寂。

    在自助餐廳,斯塔基的手帕己不再粘在私生子弗蘭克·D·布魯斯的臉上,它飄落到了地闆上。

    布魯斯似乎并不介意,但萊恩·克賴頓卻發現他自己越來越多地窺視那台展示布魯斯的監視器,想知道究竟為什麼比利在盯着看的時候,沒把那個人眉毛上的湯弄掉。

    他不得不迅速地去見美國總統,但凝結在弗蘭克·D·布魯斯眉毛上的湯卻令他不安,非常不安。

     第23章 黑衣人蘭德爾·弗拉格,在51号國道上大步向南疾行,享受着路兩邊的夜色。

    這條公路是由愛達荷通向内華達的。

    從内華達他就可以走向四方了。

    從新奧爾良到諾加利斯,從波特蘭、俄勒岡到波特蘭、緬因,那裡就是他的老家了,誰也沒他更了解它,更愛它。

    他知道那裡每條路的走向,即使在夜裡他也不會迷失方向的。

    此刻,離天亮還有一個小時,他正處于格拉斯米爾和裡德爾之間,在特溫福爾斯以西,跨越兩個州的達克·瓦利保留地以北的某個地方。

    這還不夠準确嗎? 他走得很快,靴後跟踢踢踏踏地敲擊着路面。

    一有車燈出現在地平線上,他就趕快走下路面,消失在長有高草的路肩上……當汽車從他身旁開過時,司機似乎也會感到一陣寒意,似乎他經過的是一段曠野,沉睡的妻子和孩子們也感到了不安,似乎所接觸的一切都與他們同時所做的一個噩夢有關。

     他沿着51号國道向南走去,磨壞的牛仔靴後跟敲打着路面。

    他下身穿褪色細斜紋牛仔褲、上身穿一件黑色粗斜紋茄克衫,個子高高的,從外表上看不出年齡。

    兜裡滿滿地裝着50本不同種類的相互對立的書籍——各季節用的冊子和各種詭辯術。

    内容無所不包,像核電站的危險;國際猶太人聯合會在颠覆友好國家政府中所發揮的作用;中央情報局反可卡因組織的聯絡;農場工人聯盟;耶和華見證會(如您能回答其中10個問題為“是”的話,您就會得救了);主張好鬥和精神平等的黑人;三K黨等等。

    這些東西他應有盡有。

    茄克衫的兩邊的胸兜上各有一個帶圖案的紐扣——右邊是一張可愛的笑臉,左邊畫着一頭死豬,并寫着“您的豬肉味道如何?”的字樣。

     他一直走着,既不停下來也不放慢速度。

    他的眼睛似乎已因這一晚上的各種可能性快要爆裂了。

    他背着一個磨損了的舊童子軍背包。

    你可以想象,他的臉上也許還有暗暗升騰着的歡喜——也可能你會猜對的。

    這是一張有着令人恐懼的醜陋的臉。

    這張臉會使停車場疲憊的女招待手中的盤碗打碎,會使小孩兒騎着三輪自行車沖入木栅欄然後帶着刺破他們膝蓋的木樁碎片悲号着撲向媽媽,這張臉還會使酒吧間有關擊球平均水平的争論變得血腥起來。

     他在51号國道上格拉斯米爾和裡德爾之間的某個地方向南走着,現在更加靠近内華達了。

    很快他就要宿營了,要美美地睡上一整天,夜幕降臨時才醒過來。

    當他在一堆小小的篝火上做晚餐時,他就會理解:這些詞是來自某些破爛不堪的澀情小說,還是來自米恩·坎普或R·克拉姆的連環畫中,或是來自某個美國頭面人物四面楚歌的反對派文件,還是來自愛國者之歌。

    它們被印成文字時,弗拉格就成了一名具有平等機會的讀者了。

     晚餐後,他就将繼續上路,在這條穿越荒野的公路上繼續南行。

    邊走邊看着、聞着、聽着由于氣候變得越來越幹旱而隻能生長北美艾灌叢和風滾草的曠野,看着遠處像恐龍脊背一樣拔地而起的群山。

    到明天或後天拂曉,他就可進入内華達了,先到奧懷希,然後再去芒廷城。

    在芒廷城他要去見一個叫做克裡斯托弗·布雷登曼的人,看能否從他那兒弄到一輛漂亮的汽車和一套足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文件,然後盡可能榮耀地生龍活虎般地回到故鄉。

    那個有着像神奇的毛細血管一般四通八達公路網的國度,會接納他,為他除去身上每一個地方——心、肝、肺、腦中黑色異物的斑點。

    他是一個随遇而安的傻瓜,是一個尋找軟組織予以刺穿的骨刺。

     他甩開雙臂大搖大擺地走着。

    他知道,而且非常清楚地知道,窮人和瘋子,職業革命家以及那些被教會恨得咬牙切齒的人,在這條道上行走時常常是躲躲閃閃的。

    他們并不期望别人會将他們迎進牆上貼有标語和廣告的廉價房間,迎進由于經曆了爆炸而用鋸斷的管子支撐着的地下室,迎進制定瘋狂計劃,如:暗殺内閣成員;綁架正在訪問的高官們的子女;或是帶着手榴彈和沖鋒槍闖進标準石油公司董事會會議,按名單謀殺有關人員等的密室。

    他對這裡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即使最瘋狂的人也隻敢偷偷摸摸地斜視一下他那黝黑、龇牙咧嘴的面孔。

    那些曾同他一起上過床的女人,有時甚至隻是為了從冰箱中弄到一點兒吃的而同他性交的,她們往往隻是用僵硬的身軀來接納他,而臉卻扭向一邊。

    當他進入會場時,那種歇斯底裡的胡言亂語——背後議論、反訴、指責、意識形态上的詭辯就會立刻停下來,出現片刻的死一般的寂靜,然後就開始求助于他,仿佛他是手提一台破而可怕的發動機來到他們中間的。

    一些事情遠比那些離經叛道的化學系大學生在地下試驗室中制造塑膠炸藥,或從那些貪婪的退役軍人手中獲取武器還要壞上千萬倍。

    仿佛他是帶着一支血鏽斑斑且在潤滑油中包藏了數百年之久的破槍來見他們的,而他現在卻又準備了一件像一個插着炸藥做的蠟燭的生日蛋糕帶到會議上。

    當他開始講話時,會議就變得理智和有紀律了——就像瘋子們被制服了一樣理智而有紀律——會在種種事情上達成一緻。

     他繼續大搖大擺地走着,雙腳在長統靴中來回晃蕩着。

    腳和靴子是他的老夥伴。

    芒廷城的克裡斯托弗·布雷登曼會把他認成理查德·弗賴伊的。

    布雷登曼曾是亡命者們開展活動的地鐵系統的一名乘務員。

    從氣象局人員到格瓦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