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揭秘幕細述江湖事 仗内功狂走荊棘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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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前面一株大樹底下,坐着一個人,在那裡打盹兒。

    定睛一看,正是追趕不上的師父。

    朱鎮嶽見追着了,心裡才略安了些兒,走到跟前,身不由己地就坐下來了。

    雪門和尚睜眼一看,打了一個呵欠,笑道:&ldquo來了麼?我們又走吧。

    &rdquo說罷,立起身來。

     朱鎮嶽氣還不曾喘勻,哪能又是那麼飛跑?隻得用那可憐的眼光,望着和尚說道:&ldquo師父已歇息了這麼久,弟子還不曾歇息,并且口渴得十分難受。

    請師父多坐一坐,弟子去尋一點兒水喝,喘勻了氣再走。

    &rdquo 雪門和尚道:&ldquo這裡的涼水不能喝,再走一會兒,尋個人家,讨一杯茶給你喝。

    &rdquo朱鎮嶽望着雪門和尚,待說話,又忍住了。

    雪門和尚問道:&ldquo你有什麼話要說,盡管說呢,為何要說又停住哩?&rdquo 朱鎮嶽嘴唇動了兩動,仍是不說。

    爬起了,緊了一緊包袱,問道:&ldquo師父知道前面有人家可讨茶喝嗎?&rdquo雪門和尚笑道:&ldquo讨杯茶喝的人家,哪裡沒有?&rdquo朱鎮嶽道:&ldquo這回弟子要在前面走,使得麼?&rdquo和尚道:&ldquo這有何使不得!&rdquo原來朱鎮嶽實在有些走乏了,心中打算要和師父慢些兒走。

    他是要強的人,又說不出口,因此隻得要在前面走,免得追趕不上。

     二人又走了一會兒,漸漸走上了山路,盡是些鵝卵石子,圓滑異常,上前一步,得退後半步。

    朱鎮嶽身上的包袱,起初背着不覺得很重,此時走得力乏了,便覺越馱越重起來。

    又遇着這上山的小路,再加上這些圓滑不受力的鵝卵石子,隻走得朱鎮嶽彎腰曲背的,連氣都接不上了。

    回頭看雪門和尚,仍是和沒事人一般,神閑氣靜的,反将禅杖挑在肩上,并不用禅杖扶手,比尋常行路倒顯得安逸些。

    忍不住随地坐下來問道:&ldquo師父到底練的是哪種功夫,能這麼走得路,為何不早些傳授給我呢?&rdquo 雪門和尚道:&ldquo我素喜在運氣的功夫上用力,剛才走路,也是運氣的功夫。

    我們學道的人成功之後,各人總有一兩門絕技,無人趕得上。

    就是這性情相近的道理,不能勉強的,連自己都不知其所以然,這種絕技,無論如何是不能傳授給人的。

    你此後專攻十年八載,所成的絕技,便是我也趕不上,也做不到。

    你不要因此就以為自己的功夫不濟,以為我沒有把功夫盡行傳授給你。

    我此時的氣功,非是我誇口,不但周發廷、田廣勝二人不及,便是你祖師爺,也不到這一步。

    &rdquo 朱鎮嶽聽得,心裡才高興了,一時鼓動起興來,立起身又向山上走。

    這時舉步卻不似剛才那般艱苦了,一則因坐下來休息了片刻,一則聽了師父的話,把先時懊喪的念頭揚開了。

     走過了山峰,在山腰裡尋着一所茅屋,朱鎮嶽進去,讨了杯茶喝了。

    下山走不到十來裡路,就是郿縣了。

    在郿縣用了午膳,雪門和尚從外面,提了一個很大的紙包兒進來,交給朱鎮嶽道:&ldquo你将這東西裹在包袱裡,到明日就用得着它了。

    &rdquo 朱鎮嶽接在手中,掂了兩掂,約有四五斤重,撚去像是很軟,忙問:&ldquo這裡面包的什麼?&rdquo 雪門和尚道:&ldquo這是我們同道中人用的幹糧,與行軍用的大不相同,這一包幹糧,夠我師徒二人充饑一月。

    這一包共是五斤,無論多大食量的人,每日有二兩,決不會犯饑。

    &rdquo 不知這種幹糧,到底是什麼東西制成的,且俟下回再寫。

     憶鳳樓主評曰: 朱鎮嶽學藝三年,内功已臻美善。

    雪門和尚複導之出遊,使完成其外功。

    苦心孤詣,至不可得。

    得師如此,朱鎮嶽又安得而不大成耶? &ldquo先論交情,後論本領&rdquo二語,最能得江湖中之真相。

    作者特借雪門師徒之談話,一為表出,複不憚辭費而引申之,蓋亦欲讀者未深讀此書以前,先将江湖中之情形,一瞭然于胸耳。

     江湖豪客,亦惟是勢力所趨,我欲為之浩歎!然非有勢力者,略去身份,先與納交,彼終将掉首不顧。

    是則差強人意,而江湖豪客之所以為江湖豪客,終有異于常人耳。

     雪門師攀山越嶺,步履如飛;朱鎮嶽奮力追随,尚瞠乎其後,健哉此老,其地行仙欤?而作者寫此節時,彌極酣暢淋漓之緻,筆鋒之健,亦正不讓此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