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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貫太郎是一個非常因循守舊的人。
無論什麼事都得是一家之主貫太郎先來。
接着是兒子周平、祖母琴奶奶、夫人裡子和女兒靜江，最後才是幫工美代子。
餐桌上動筷子的先後，看報紙和洗澡什麼的，不遵守這樣的順序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甚至連早上上廁所也必須男士優先，否則貫太郎那大嗓門就又要吼起來了：&ldquo女人給我先忍着！&rdquo于是寺内家的女人們隻好一邊捂着肚子望眼欲穿，一邊抱怨：&ldquo找遍全日本都找不出咱家這樣的！&rdquo 因此，當貫太郎像平時一樣早早起來，大搖大擺地走進店裡，卻看到裡子竟然搶先在神龛前拜神，不由得勃然大怒。
&ldquo喂！你幹什麼呢！&rdquo &ldquo哎呀，你起來了啊，他爸。
&rdquo &ldquo少廢話，你不知道拜神應該由一家之主先來嗎？&rdquo &ldquo真是對不起呢。
你看，今天不是周平發榜的日子嗎？&rdquo 周平在補習學校複讀了一年，今天是大學入學考試公布成績的日子。
&ldquo成績是四點發榜吧！現在抱佛腳也來不及了！笨蛋！&rdquo &ldquo誰知道呢。
說不定老天爺正在決定最後一個中榜的是誰呢。
&rdquo裡子不甘退讓。
&ldquo你在那兒嘟囔什麼呢！&rdquo &ldquo沒有啊，沒什麼。
&rdquo 貫太郎比平時更加用心地拜起神來。
雖然嘴上硬氣得很，但心裡還是在暗暗祈禱&ldquo老天保佑我家兒子中榜&rdquo。
裡子看着貫太郎一本正經的樣子，心裡暗暗發笑。
對嘴上逞強但又心口不一的貫太郎，裡子早就看得透透的。
與此同時，周平正在院子裡握着拉力器鍛煉身體。
他故意做出優哉遊哉的樣子，似乎輕松得很，心裡卻是十五個吊桶打水&mdash&mdash七上八下。
又不知不覺想起剛才的事來，擔心他的口無遮攔傷害到了姐姐。
&ldquo姐姐，你也試試這個吧，這個不用腿也行的。
&rdquo周平冒冒失失地向靜江推薦他的拉力器。
&ldquo女人怎麼可能拉得開那東西，我還是去做飯吧。
&rdquo靜江完全沒有在意，說完便回屋去了。
周平看到她微跛的左腿，莫名地心疼起來。
大概是因為擔心考試成績的緣故吧，周平安慰自己一下，又重新賣力地鍛煉起來，但注意力又被客廳裡的情形給吸引走了。
裡子和靜江正一邊準備早飯一邊小聲談論着什麼。
琴奶奶已經等不及先拿起小菜塞進嘴裡吃着，甚至還有美代子，她們似乎也加入了談話。
周平豎直了耳朵，原來她們在讨論晚上吃什麼。
&ldquo中榜了的話，就吃鲷魚片和蛤蜊湯對吧，那要是落榜了吃什麼呢，裡子？&rdquo一如既往，琴奶奶最關心的還是吃。
&ldquo落榜了就隻能咖喱飯将就了。
&rdquo &ldquo還真是兩手準備呢。
&rdquo 貫太郎突然風風火火地闖進來，&ldquo什麼兩手準備！想得美！考上了就去念大學，考不上就給我乖乖繼承家業鑿石頭！兩手準備，門都沒有！&rdquo還沒搞清楚狀況，貫太郎就吼了起來。
&ldquo他爸，說的都不是一回事，你着什麼急！&rdquo &ldquo貫太郎你這沉不住氣的傻帽，我們的兩手準備是說吃鲷魚片還是咖喱飯&hellip&hellip&rdquo琴奶奶又挖苦起來。
&ldquo媽媽&hellip&hellip您少說兩句吧。
&rdquo裡子趕忙止住她。
在院子裡聽到家人竊竊私語，周平本來就忐忑不安的心情更加郁悶了。
岩老和阿為也同樣在做着兩手準備。
周平中榜了，他們就換上衣服去參加東家的慶功宴。
為此，一向講究打扮的岩老特意準備了帶家徽的和服，阿為也另帶了身黑色西裝，用包袱皮包好藏了起來。
一旦周平落榜，他們就做出一無所知的樣子，迅速溜之大吉。
&ldquo要是周平落榜了，那我就請你去&lsquo霧雨&rsquo吃飯！&rdquo岩老打定主意要自掏腰包犒勞阿為，以撫慰他與大學無緣的遺憾。
時間這個壞家夥，你越是焦急等待的時候，它越是故意不緊不慢。
貫太郎咚咚地鑿着石頭，仿佛在催促時間走快一點。
裡子卻腌起白菜來，甯可頂着三月的冷風，手浸着冷水，也要找點事情分分神。
靜江提着菜籃子正要出門，看到裡子，便笑着說：&ldquo媽媽，周平如果考上了，咱們就叫壽司吃怎麼樣？&rdquo &ldquo壽司？&rdquo &ldquo對啊，周平發誓說考不上大學就不吃他最愛的金槍魚，&rdquo靜江得意地說，&ldquo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rdquo &ldquo好，你去吧。
&rdquo在靜江走到門口時，裡子突然又叫住她，&ldquo小靜，你帶十元的硬币了嗎？每次出門買菜你都會去稻荷神社給周平拜神，今天最後一天，可别忘了帶零錢。
&rdquo &ldquo什麼嘛，原來您知道啊。
&rdquo 相互關心的一家人，什麼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裡子停下手中的活兒，目送靜江拖着左腿走出門去。
從腿上落下殘疾的時候開始，靜江便被貫太郎任命為家裡的專職采購員，小小年紀便開始給貫太郎跑腿買煙。
&ldquo還是我去吧，孩子腿腳有殘疾，出去怕被人笑話。
&rdquo裡子曾經哭着阻止貫太郎，卻被貫太郎掼到一邊。
看到貫太郎也是在強忍着眼淚，裡子就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而随着靜江漸漸長大成人，走在街上，她的腿也不再顯得那麼引人注意了。
客廳的電話響了，正在焦急等待結果的一家人都是心裡一緊。
電話是周平的朋友打過來的，似乎是某個高中好友的中榜喜報。
&ldquo太好了！可喜可賀！&rdquo周平故意大聲祝賀，開朗的聲音卻透着掩不住的勉強。
&ldquo我的成績要到四點才出來，五五開吧。
出來了給你打電話。
嗯？我姐？我姐怎麼了？在池端和男人一起散步呢？你認錯人了吧！&rdquo周平突然提高了嗓門，&ldquo這是什麼話！因為腿瘸所以不可能認錯？混蛋！有你這麼說話的嗎！&rdquo 正在走廊小憩的裡子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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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什麼事都得是一家之主貫太郎先來。
接着是兒子周平、祖母琴奶奶、夫人裡子和女兒靜江，最後才是幫工美代子。
餐桌上動筷子的先後，看報紙和洗澡什麼的，不遵守這樣的順序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甚至連早上上廁所也必須男士優先，否則貫太郎那大嗓門就又要吼起來了：&ldquo女人給我先忍着！&rdquo于是寺内家的女人們隻好一邊捂着肚子望眼欲穿，一邊抱怨：&ldquo找遍全日本都找不出咱家這樣的！&rdquo 因此，當貫太郎像平時一樣早早起來，大搖大擺地走進店裡，卻看到裡子竟然搶先在神龛前拜神，不由得勃然大怒。
&ldquo喂！你幹什麼呢！&rdquo &ldquo哎呀，你起來了啊，他爸。
&rdquo &ldquo少廢話，你不知道拜神應該由一家之主先來嗎？&rdquo &ldquo真是對不起呢。
你看，今天不是周平發榜的日子嗎？&rdquo 周平在補習學校複讀了一年，今天是大學入學考試公布成績的日子。
&ldquo成績是四點發榜吧！現在抱佛腳也來不及了！笨蛋！&rdquo &ldquo誰知道呢。
說不定老天爺正在決定最後一個中榜的是誰呢。
&rdquo裡子不甘退讓。
&ldquo你在那兒嘟囔什麼呢！&rdquo &ldquo沒有啊，沒什麼。
&rdquo 貫太郎比平時更加用心地拜起神來。
雖然嘴上硬氣得很，但心裡還是在暗暗祈禱&ldquo老天保佑我家兒子中榜&rdquo。
裡子看着貫太郎一本正經的樣子，心裡暗暗發笑。
對嘴上逞強但又心口不一的貫太郎，裡子早就看得透透的。
與此同時，周平正在院子裡握着拉力器鍛煉身體。
他故意做出優哉遊哉的樣子，似乎輕松得很，心裡卻是十五個吊桶打水&mdash&mdash七上八下。
又不知不覺想起剛才的事來，擔心他的口無遮攔傷害到了姐姐。
&ldquo姐姐，你也試試這個吧，這個不用腿也行的。
&rdquo周平冒冒失失地向靜江推薦他的拉力器。
&ldquo女人怎麼可能拉得開那東西，我還是去做飯吧。
&rdquo靜江完全沒有在意，說完便回屋去了。
周平看到她微跛的左腿，莫名地心疼起來。
大概是因為擔心考試成績的緣故吧，周平安慰自己一下，又重新賣力地鍛煉起來，但注意力又被客廳裡的情形給吸引走了。
裡子和靜江正一邊準備早飯一邊小聲談論着什麼。
琴奶奶已經等不及先拿起小菜塞進嘴裡吃着，甚至還有美代子，她們似乎也加入了談話。
周平豎直了耳朵，原來她們在讨論晚上吃什麼。
&ldquo中榜了的話，就吃鲷魚片和蛤蜊湯對吧，那要是落榜了吃什麼呢，裡子？&rdquo一如既往，琴奶奶最關心的還是吃。
&ldquo落榜了就隻能咖喱飯将就了。
&rdquo &ldquo還真是兩手準備呢。
&rdquo 貫太郎突然風風火火地闖進來，&ldquo什麼兩手準備！想得美！考上了就去念大學，考不上就給我乖乖繼承家業鑿石頭！兩手準備，門都沒有！&rdquo還沒搞清楚狀況，貫太郎就吼了起來。
&ldquo他爸，說的都不是一回事，你着什麼急！&rdquo &ldquo貫太郎你這沉不住氣的傻帽，我們的兩手準備是說吃鲷魚片還是咖喱飯&hellip&hellip&rdquo琴奶奶又挖苦起來。
&ldquo媽媽&hellip&hellip您少說兩句吧。
&rdquo裡子趕忙止住她。
在院子裡聽到家人竊竊私語，周平本來就忐忑不安的心情更加郁悶了。
岩老和阿為也同樣在做着兩手準備。
周平中榜了，他們就換上衣服去參加東家的慶功宴。
為此，一向講究打扮的岩老特意準備了帶家徽的和服，阿為也另帶了身黑色西裝，用包袱皮包好藏了起來。
一旦周平落榜，他們就做出一無所知的樣子，迅速溜之大吉。
&ldquo要是周平落榜了，那我就請你去&lsquo霧雨&rsquo吃飯！&rdquo岩老打定主意要自掏腰包犒勞阿為，以撫慰他與大學無緣的遺憾。
時間這個壞家夥，你越是焦急等待的時候，它越是故意不緊不慢。
貫太郎咚咚地鑿着石頭，仿佛在催促時間走快一點。
裡子卻腌起白菜來，甯可頂着三月的冷風，手浸着冷水，也要找點事情分分神。
靜江提着菜籃子正要出門，看到裡子，便笑着說：&ldquo媽媽，周平如果考上了，咱們就叫壽司吃怎麼樣？&rdquo &ldquo壽司？&rdquo &ldquo對啊，周平發誓說考不上大學就不吃他最愛的金槍魚，&rdquo靜江得意地說，&ldquo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rdquo &ldquo好，你去吧。
&rdquo在靜江走到門口時，裡子突然又叫住她，&ldquo小靜，你帶十元的硬币了嗎？每次出門買菜你都會去稻荷神社給周平拜神，今天最後一天，可别忘了帶零錢。
&rdquo &ldquo什麼嘛，原來您知道啊。
&rdquo 相互關心的一家人，什麼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裡子停下手中的活兒，目送靜江拖着左腿走出門去。
從腿上落下殘疾的時候開始，靜江便被貫太郎任命為家裡的專職采購員，小小年紀便開始給貫太郎跑腿買煙。
&ldquo還是我去吧，孩子腿腳有殘疾，出去怕被人笑話。
&rdquo裡子曾經哭着阻止貫太郎，卻被貫太郎掼到一邊。
看到貫太郎也是在強忍着眼淚，裡子就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而随着靜江漸漸長大成人，走在街上，她的腿也不再顯得那麼引人注意了。
客廳的電話響了，正在焦急等待結果的一家人都是心裡一緊。
電話是周平的朋友打過來的，似乎是某個高中好友的中榜喜報。
&ldquo太好了！可喜可賀！&rdquo周平故意大聲祝賀，開朗的聲音卻透着掩不住的勉強。
&ldquo我的成績要到四點才出來，五五開吧。
出來了給你打電話。
嗯？我姐？我姐怎麼了？在池端和男人一起散步呢？你認錯人了吧！&rdquo周平突然提高了嗓門，&ldquo這是什麼話！因為腿瘸所以不可能認錯？混蛋！有你這麼說話的嗎！&rdquo 正在走廊小憩的裡子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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