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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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貫太郎、岩老和阿為正握着鑿子，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石頭中間奮力工作着。
&ldquo爸，我有話想對你說。
&rdquo周平聲音很大，蓋過了鑿子聲。
&ldquo混蛋！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考不上就給我老老實實鑿石頭，就這一句話！&rdquo貫太郎用比周平大得多的聲音吼道。
&ldquo不是那個事情啦！&rdquo 貫太郎推開糾纏不清的周平，自顧自地往店面去了。
周平不甘心，決定找岩老打破砂鍋問到底。
&ldquo岩老，聽說您已經在這兒幹了五十年了對吧？&rdquo &ldquo是啊，怎麼了，難不成你是想給我發個勳章什麼的？&rdquo &ldquo我姐受傷的事情，您跟我說說吧！&rdquo 岩老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江湖，聽周平問到關鍵的地方，就迅速地裝起傻來。
&ldquo哎喲，想起來那時候我可是正當年啊，那真叫一個風流倜傥呢，下谷4和神樂坂5都有我的相好呢！&rdquo岩老豎着小指，咧開嘴得意地笑着，露出一口黃牙。
&ldquo岩老，我姐姐當年是不是因為我才受的傷？&rdquo 岩老仍舊是露着一口黃牙，笑嘻嘻地顧左右而言他：&ldquo哪裡的話，别聽人瞎說。
&rdquo &ldquo您别打馬虎眼，趕緊告訴我吧。
&rdquo 阿為突然插嘴說：&ldquo我聽說，靜江小姐的傷在你出生前就有了。
&rdquo &ldquo我以前聽他們也是這麼說的，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對吧？是因為我，姐姐才受了傷，岩老，是不是這樣？&rdquo &ldquo周平啊，你這是怎麼了，考試壓力太大神經過敏了吧！&rdquo &ldquo岩老，求您了，就告訴我吧。
&rdquo 岩老充耳不聞，起身要走。
周平緊追不舍，急切間顧不得腳下，噼裡啪啦把地上的石頭粉末都踢騰了起來。
過來送茶的美代子一進門，便被石粉眯了眼，&ldquo啊！&rdquo的一聲捂住眼睛。
這一下可熱鬧了，美代子捂着眼睛蹲在地上，疼得眼淚模糊；周平在一邊手足無措，隻是結結巴巴一個勁兒地道歉。
還好岩老幹了一輩子這行當，經驗豐富。
他在阿為背上捶了一拳，催促道：&ldquo去告訴老闆娘，趕緊燒洗澡水！&rdquo阿為還沒反應過來，周平已經連滾帶爬地跑出去通知他媽媽了。
石粉進到眼裡，怎麼也弄不出來的時候就要泡澡。
雖然誰也不懂這其中到底有何奧秘，但據說寺内家的石匠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于是，大白天在寺内一家上下（貫太郎除外）同情又關切的目光中，美代子一個人走進浴室泡澡了。
&ldquo那&hellip&hellip第一個去泡澡的不是老爺真的沒關系嗎？&rdquo美代子小聲地問道。
貫太郎極其重視尊卑次序，又向來兇橫。
美代子盡管捂着眼睛疼得淚眼模糊，卻還是戰戰兢兢不敢輕易造次。
結果又吃了貫太郎一頓吼。
&ldquo磨磨蹭蹭廢什麼話，趕緊去洗！&rdquo 美代子有些腼腆地走進浴室，脫下紅毛衣，小心翼翼地放在衣簍中，開始沐浴。
裡子在外面問她水溫是不是合适，美代子趕緊回答，又抱歉地補上一句：&ldquo大白天的為我一個人燒水泡澡，真是太浪費了。
&rdquo 美代子一邊說着話，一邊童心未泯地用毛巾在水裡擠泡泡，那樣子全然還是一個孩子。
不過在琴奶奶眼裡，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她悄悄把窗子拉開一條細縫，一邊湊上去偷看，一邊感歎道：&ldquo哎呀呀，現在的孩子們營養是好啊，瞧這發育的，該凸的凸，該翹的翹。
哎，裡子你也過來看看！&rdquo 琴奶奶說着，想把窗戶縫開得更大些，卻不小心用力過猛，窗子&ldquo吱呀&rdquo一聲幾乎全被她推開了。
&ldquo啊&mdash&mdash&rdquo美代子驚叫一聲，來不及看是誰便一盆水潑出去，把琴奶奶淋了個透濕。
這麼一鬧騰，美代子的眼睛似乎也沒事了。
不經意間眼裡石頭粉末被洗了出來，也算因禍得福。
周平本來打算從岩老那裡問出點什麼，但被美代子的眯眼風波這麼一鬧，也進行不下去了，他隻好過來纏着琴奶奶。
正渾身滴水的琴奶奶自然也沒心情理他。
&ldquo奶奶，你就告訴我吧，我姐的腿是怎麼傷的？&rdquo周平不放棄。
&ldquo女人看女人有什麼，氣死我了。
&rdquo琴奶奶自顧自地發牢騷。
&ldquo奶奶，是不是都是因為我？&rdquo &ldquo哎呀呀，氣死我了。
我這麼大年紀，她居然沖我潑開水，真下得去手！&rdquo琴奶奶憤憤不平地嘟囔着。
&ldquo奶奶&mdash&mdash，姐姐的腿傷不是因為我的錯？&rdquo周平不管不顧，隻是锲而不舍地問着自己的問題。
琴奶奶急着換衣服，想趕緊把黏牛皮糖似的周平打發走，隻好不再裝聾作啞：&ldquo誰的錯，還不都是他的錯！歸根結底都因為幹了這一行，所以出了事，當然都是繼承家業的那個人的責任！&rdquo 琴奶奶拿起自己最愛穿的罩裙在身上滿意地比了比，就要踢踏着拖鞋到别的房間換衣服。
看到周平呆呆地站在那兒一言不發，她不屑地撇撇嘴：&ldquo不就是眯了下眼睛嗎，有什麼好擔心的！&rdquo 她哪裡知道周平糾結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琴奶奶的話宛如晴天霹靂，讓周平腦子一片空白，隻是嘴裡面喃喃念叨着：&ldquo果然&hellip&hellip果然是我&hellip&hellip&rdquo 周平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小時候經常會做同樣的夢：年紀尚幼的他在車間裡玩耍，興味盎然地搬動着裡面的石頭。
因為是在夢裡，平時十個人也搬不起來的石頭變得輕如鴻毛，輕松就能舉過頭頂。
突然，一塊石頭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壓到姐姐的腿上，随後耳邊便傳來姐姐的慘叫聲。
周平用盡全身力氣想把那塊石頭移開，此時石頭卻變得重若泰山，任他如何焦急拼命，卻難以移動分毫。
每次夢見這一場景，周平都會滿頭大汗地醒來，心中焦急而絕望。
如今他終于明白，這并不單單是一場夢，而是幼時的記憶殘存在腦裡的模糊印象。
這記憶過于模糊，以至于他都未能發
&ldquo爸，我有話想對你說。
&rdquo周平聲音很大，蓋過了鑿子聲。
&ldquo混蛋！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考不上就給我老老實實鑿石頭，就這一句話！&rdquo貫太郎用比周平大得多的聲音吼道。
&ldquo不是那個事情啦！&rdquo 貫太郎推開糾纏不清的周平，自顧自地往店面去了。
周平不甘心，決定找岩老打破砂鍋問到底。
&ldquo岩老，聽說您已經在這兒幹了五十年了對吧？&rdquo &ldquo是啊，怎麼了，難不成你是想給我發個勳章什麼的？&rdquo &ldquo我姐受傷的事情，您跟我說說吧！&rdquo 岩老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江湖，聽周平問到關鍵的地方，就迅速地裝起傻來。
&ldquo哎喲，想起來那時候我可是正當年啊，那真叫一個風流倜傥呢，下谷4和神樂坂5都有我的相好呢！&rdquo岩老豎着小指，咧開嘴得意地笑着，露出一口黃牙。
&ldquo岩老，我姐姐當年是不是因為我才受的傷？&rdquo 岩老仍舊是露着一口黃牙，笑嘻嘻地顧左右而言他：&ldquo哪裡的話，别聽人瞎說。
&rdquo &ldquo您别打馬虎眼，趕緊告訴我吧。
&rdquo 阿為突然插嘴說：&ldquo我聽說，靜江小姐的傷在你出生前就有了。
&rdquo &ldquo我以前聽他們也是這麼說的，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對吧？是因為我，姐姐才受了傷，岩老，是不是這樣？&rdquo &ldquo周平啊，你這是怎麼了，考試壓力太大神經過敏了吧！&rdquo &ldquo岩老，求您了，就告訴我吧。
&rdquo 岩老充耳不聞，起身要走。
周平緊追不舍，急切間顧不得腳下，噼裡啪啦把地上的石頭粉末都踢騰了起來。
過來送茶的美代子一進門，便被石粉眯了眼，&ldquo啊！&rdquo的一聲捂住眼睛。
這一下可熱鬧了，美代子捂着眼睛蹲在地上，疼得眼淚模糊；周平在一邊手足無措，隻是結結巴巴一個勁兒地道歉。
還好岩老幹了一輩子這行當，經驗豐富。
他在阿為背上捶了一拳，催促道：&ldquo去告訴老闆娘，趕緊燒洗澡水！&rdquo阿為還沒反應過來，周平已經連滾帶爬地跑出去通知他媽媽了。
石粉進到眼裡，怎麼也弄不出來的時候就要泡澡。
雖然誰也不懂這其中到底有何奧秘，但據說寺内家的石匠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于是，大白天在寺内一家上下（貫太郎除外）同情又關切的目光中，美代子一個人走進浴室泡澡了。
&ldquo那&hellip&hellip第一個去泡澡的不是老爺真的沒關系嗎？&rdquo美代子小聲地問道。
貫太郎極其重視尊卑次序，又向來兇橫。
美代子盡管捂着眼睛疼得淚眼模糊，卻還是戰戰兢兢不敢輕易造次。
結果又吃了貫太郎一頓吼。
&ldquo磨磨蹭蹭廢什麼話，趕緊去洗！&rdquo 美代子有些腼腆地走進浴室，脫下紅毛衣，小心翼翼地放在衣簍中，開始沐浴。
裡子在外面問她水溫是不是合适，美代子趕緊回答，又抱歉地補上一句：&ldquo大白天的為我一個人燒水泡澡，真是太浪費了。
&rdquo 美代子一邊說着話，一邊童心未泯地用毛巾在水裡擠泡泡，那樣子全然還是一個孩子。
不過在琴奶奶眼裡，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她悄悄把窗子拉開一條細縫，一邊湊上去偷看，一邊感歎道：&ldquo哎呀呀，現在的孩子們營養是好啊，瞧這發育的，該凸的凸，該翹的翹。
哎，裡子你也過來看看！&rdquo 琴奶奶說着，想把窗戶縫開得更大些，卻不小心用力過猛，窗子&ldquo吱呀&rdquo一聲幾乎全被她推開了。
&ldquo啊&mdash&mdash&rdquo美代子驚叫一聲，來不及看是誰便一盆水潑出去，把琴奶奶淋了個透濕。
這麼一鬧騰，美代子的眼睛似乎也沒事了。
不經意間眼裡石頭粉末被洗了出來，也算因禍得福。
周平本來打算從岩老那裡問出點什麼，但被美代子的眯眼風波這麼一鬧，也進行不下去了，他隻好過來纏着琴奶奶。
正渾身滴水的琴奶奶自然也沒心情理他。
&ldquo奶奶，你就告訴我吧，我姐的腿是怎麼傷的？&rdquo周平不放棄。
&ldquo女人看女人有什麼，氣死我了。
&rdquo琴奶奶自顧自地發牢騷。
&ldquo奶奶，是不是都是因為我？&rdquo &ldquo哎呀呀，氣死我了。
我這麼大年紀，她居然沖我潑開水，真下得去手！&rdquo琴奶奶憤憤不平地嘟囔着。
&ldquo奶奶&mdash&mdash，姐姐的腿傷不是因為我的錯？&rdquo周平不管不顧，隻是锲而不舍地問着自己的問題。
琴奶奶急着換衣服，想趕緊把黏牛皮糖似的周平打發走，隻好不再裝聾作啞：&ldquo誰的錯，還不都是他的錯！歸根結底都因為幹了這一行，所以出了事，當然都是繼承家業的那個人的責任！&rdquo 琴奶奶拿起自己最愛穿的罩裙在身上滿意地比了比，就要踢踏着拖鞋到别的房間換衣服。
看到周平呆呆地站在那兒一言不發，她不屑地撇撇嘴：&ldquo不就是眯了下眼睛嗎，有什麼好擔心的！&rdquo 她哪裡知道周平糾結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琴奶奶的話宛如晴天霹靂，讓周平腦子一片空白，隻是嘴裡面喃喃念叨着：&ldquo果然&hellip&hellip果然是我&hellip&hellip&rdquo 周平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小時候經常會做同樣的夢：年紀尚幼的他在車間裡玩耍，興味盎然地搬動着裡面的石頭。
因為是在夢裡，平時十個人也搬不起來的石頭變得輕如鴻毛，輕松就能舉過頭頂。
突然，一塊石頭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壓到姐姐的腿上，随後耳邊便傳來姐姐的慘叫聲。
周平用盡全身力氣想把那塊石頭移開，此時石頭卻變得重若泰山，任他如何焦急拼命，卻難以移動分毫。
每次夢見這一場景，周平都會滿頭大汗地醒來，心中焦急而絕望。
如今他終于明白，這并不單單是一場夢，而是幼時的記憶殘存在腦裡的模糊印象。
這記憶過于模糊，以至于他都未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