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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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岩老一記爆栗,隻好讪讪地捂着頭退到一邊。
岩老飛快地朝四周掃了一眼,然後從腰間髒兮兮的蛙嘴小錢包裡掏出一張一千日元的鈔票,塞到美代子口袋裡,說:&ldquo在外面吃個親子飯3再回來。
&rdquo 美代子十分驚訝,随即把岩老的手擋回去,說:&ldquo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rdquo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步伐堅決地往主屋去了。
裡子坐在客廳,看到美代子把拖鞋都要踢掉了似的快步走進院子,便驚訝地問:&ldquo怎麼了,忘帶什麼東西了嗎?&rdquo &ldquo對不起,還是老闆娘親自出去跑腿吧,我出去的話會有在外面偷吃東西的嫌疑,那樣我會很難辦的。
&rdquo說完,美代子把菜籃和錢都放在了桌上,&ldquo在沒達到目标之前,就請讓我在家裡幹活吧。
&rdquo 然後,美代子便走進廚房幹起活來,一邊還唱着:&ldquo聽吧!萬國的勞動者們!&rdquo 離五一勞動節還有一個月,但對美代子來說,已經是提前到來了。
隻是,後面的内容她完全不會唱,隻好像複讀機一樣,來回唱着這一句沒完沒了。
&ldquo我喝口水!&rdquo仿若宣示着什麼似的,美代子大聲說,然後&ldquo咕咚咕咚&rdquo地大口喝着水,&ldquo隻喝水不吃飯人也能活十天,書上說過的!&rdquo美代子賭氣似的大口喝着水,卻不小心被嗆到了。
裡子趕緊上前幫她拍着後背。
&ldquo美代子,你這麼擔心我讓我很高興,可是不管怎麼說,這麼空着肚子幹活也太傷身體了,萬一你累出個好歹來,我可怎麼向你父母交代。
&rdquo &ldquo老闆娘,&rdquo美代子聽完,卻突然轉過身來說,&ldquo如果父母還在的話,他們是不會讓我來别人家做幫工的。
&rdquo說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琴奶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ldquo裡子你也真是夠辛苦的呢。
&rdquo &ldquo她正是能幹的年紀,我可是不行了。
&rdquo &ldquo這也正是你的優點呢。
&rdquo不知道為什麼,琴奶奶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捶背的時候,更能感覺到空空如也的肚子在抗議。
美代子給琴奶奶捶着背,一邊閉着眼睛,對抗着廚房裡傳來的油炸食物的香氣。
&ldquo閉着眼睛也還是一樣能聞得到氣味的哦。
&rdquo琴奶奶仿佛早已看穿了美代子的糾結,繼續捉弄她,&ldquo可是捂上鼻子呢,又會沒辦法呼吸,真是難辦呢。
&rdquo 美代子一言不發,繼續&ldquo咚咚&rdquo地幫她捶背。
&ldquo美代子啊,就個頭來說,你還是個孩子呢&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大概吧。
&rdquo &ldquo但是你要知道,貫太郎沖裡子發脾氣的時候,&rdquo琴奶奶聲音轉小,沖美代子絮絮叨叨地說道,&ldquo是不能用常理衡量的。
在人前兇得不得了,在人後再低三下四找補回來,對夫妻來說這是常事。
我年輕那會兒也是這麼過來的。
隻有孩子才會拿這種吵架當真。
&rdquo 美代子突然重重地捶了一下便停住手,說:&ldquo已經夠十五分鐘了,我先去幹别的活了。
&rdquo說罷便起身要走。
琴奶奶叫住她,問:&ldquo你是什麼時候到家裡來的?&rdquo &ldquo一月十六号。
&rdquo &ldquo我當年是十二月呢,臨近新年的時候。
&rdquo琴奶奶仿若在說着别人的故事,無比平靜,&ldquo那天晚飯吃的是山藥泥。
我雖然最讨厭吃山藥泥了,卻還得強忍着說很喜歡,躲進廚房閉着眼睛囫囵吞下去。
給人家當女用真是難熬呢,那時候經常忍不住這麼想。
&rdquo 說完,琴奶奶又自言自語地埋怨自己怎麼又說起五十年前的舊事來,一邊說還一邊似乎漫不經心地瞥了美代子一眼,偷偷觀察着美代子的神色。
隻差臨門一腳的當口,傳來了裡子的聲音:&ldquo大家過來吃飯了!&rdquo 美代子向平時一樣坐在飯桌前,一碗一碗地盛上飯,澆上醬油。
大家見此情景,終于暗暗松了口氣。
畢竟還是個孩子,雖然要強,終究也是堅持不下來的。
&ldquo美代子,今天有你最愛吃的炸蝦哦。
&rdquo &ldquo快把頭巾摘下來吃飯吧!&rdquo &ldquo還是肚子誠實吧,早已經在說,&lsquo我要開動喽!&rsquo&rdquo琴奶奶也開起玩笑來。
靜江也幫她在飯上澆上調味汁。
誰知美代子卻把飯碗推到一邊,說:&ldquo請大家不用管我。
&rdquo &ldquo美代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去打掃車間。
&rdquo美代子說完就起身要走,裡子趕忙攔住她說:&ldquo美代子,吃了飯再去吧。
&rdquo &ldquo不想吃就别勸她!&rdquo貫太郎發火了,周平聽到便開始針鋒相對地頂撞他,寺内家又爆發了慣常的小沖突,美代子轉身出了門,将吵得不可開交的一家人抛在身後。
夜晚的車間裡人迹全無,出奇的安靜,也出奇的寂寞。
雕到一半的石獅子和墓碑,無言地矗立在昏暗的燈光中,随着燈泡的晃動,在地上投下參差的暗影。
美代子這才發現,那些在白天的陽光下總是隐約透着暖意的美麗的岩石紋路,在夜光中卻是如此的清冷。
石料上放着一個用緞帶紮得整整齊齊的小包裹,美代子好奇地拿起來,卻突然發覺有人進來了,轉身一看,原來是靜江的戀人上條先生。
&ldquo啊,這不是上條先生嗎?&rdquo美代子打了聲招呼。
&ldquo嗯&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過來給我家小鬼拿禮物&hellip&hellip&rdquo &ldquo原來是靜江小姐放在這裡的。
&rdquo美代子恍然大悟。
&ldquo對,因為我白天常常不能過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去幫你叫靜江小姐過來!&rdquo美代子自告奮勇。
上條卻示意她不必,緩緩給自己點上一根煙,問道:&ldquo聽說你在絕食&hellip&hellip&rdquo 美代子重重地點了點頭,撞破了别人的秘密,似乎自己也能夠格外地敞開心扉了。
她扳着手指數了數,說:&ldquo嗯,到現在也才堅持了七個小時。
&rdquo &ldquo那肚子也一定餓得扁扁的了。
&rdquo 是啊,美代子點點頭。
上條一邊吸着煙一邊說:&ldquo我家老母親去世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會悲傷地吃不下飯,誰知道一到了時間,肚子還是一樣會餓。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人這東西,你說是可悲呢,還是可笑&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有骨氣固然是好事,但是誠實地面對自己也不可恥&hellip&hellip&rdquo 靜江站在他們身後,聽到這裡會心地笑了起來。
美代子借故走開,留下兩人享受難得的相聚。
在兩人溫暖目光的注視下,美代子往主屋走去,悄悄從後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美代子出神地看着仍然扣在桌上的畢業照,不知不覺又哼起了熟悉的旋律:&ldquo蓦然回首,畢業在即&hellip&hellip&rdquo 突然,&ldquo咣
岩老飛快地朝四周掃了一眼,然後從腰間髒兮兮的蛙嘴小錢包裡掏出一張一千日元的鈔票,塞到美代子口袋裡,說:&ldquo在外面吃個親子飯3再回來。
&rdquo 美代子十分驚訝,随即把岩老的手擋回去,說:&ldquo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rdquo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步伐堅決地往主屋去了。
裡子坐在客廳,看到美代子把拖鞋都要踢掉了似的快步走進院子,便驚訝地問:&ldquo怎麼了,忘帶什麼東西了嗎?&rdquo &ldquo對不起,還是老闆娘親自出去跑腿吧,我出去的話會有在外面偷吃東西的嫌疑,那樣我會很難辦的。
&rdquo說完,美代子把菜籃和錢都放在了桌上,&ldquo在沒達到目标之前,就請讓我在家裡幹活吧。
&rdquo 然後,美代子便走進廚房幹起活來,一邊還唱着:&ldquo聽吧!萬國的勞動者們!&rdquo 離五一勞動節還有一個月,但對美代子來說,已經是提前到來了。
隻是,後面的内容她完全不會唱,隻好像複讀機一樣,來回唱着這一句沒完沒了。
&ldquo我喝口水!&rdquo仿若宣示着什麼似的,美代子大聲說,然後&ldquo咕咚咕咚&rdquo地大口喝着水,&ldquo隻喝水不吃飯人也能活十天,書上說過的!&rdquo美代子賭氣似的大口喝着水,卻不小心被嗆到了。
裡子趕緊上前幫她拍着後背。
&ldquo美代子,你這麼擔心我讓我很高興,可是不管怎麼說,這麼空着肚子幹活也太傷身體了,萬一你累出個好歹來,我可怎麼向你父母交代。
&rdquo &ldquo老闆娘,&rdquo美代子聽完,卻突然轉過身來說,&ldquo如果父母還在的話,他們是不會讓我來别人家做幫工的。
&rdquo說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琴奶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ldquo裡子你也真是夠辛苦的呢。
&rdquo &ldquo她正是能幹的年紀,我可是不行了。
&rdquo &ldquo這也正是你的優點呢。
&rdquo不知道為什麼,琴奶奶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捶背的時候,更能感覺到空空如也的肚子在抗議。
美代子給琴奶奶捶着背,一邊閉着眼睛,對抗着廚房裡傳來的油炸食物的香氣。
&ldquo閉着眼睛也還是一樣能聞得到氣味的哦。
&rdquo琴奶奶仿佛早已看穿了美代子的糾結,繼續捉弄她,&ldquo可是捂上鼻子呢,又會沒辦法呼吸,真是難辦呢。
&rdquo 美代子一言不發,繼續&ldquo咚咚&rdquo地幫她捶背。
&ldquo美代子啊,就個頭來說,你還是個孩子呢&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大概吧。
&rdquo &ldquo但是你要知道,貫太郎沖裡子發脾氣的時候,&rdquo琴奶奶聲音轉小,沖美代子絮絮叨叨地說道,&ldquo是不能用常理衡量的。
在人前兇得不得了,在人後再低三下四找補回來,對夫妻來說這是常事。
我年輕那會兒也是這麼過來的。
隻有孩子才會拿這種吵架當真。
&rdquo 美代子突然重重地捶了一下便停住手,說:&ldquo已經夠十五分鐘了,我先去幹别的活了。
&rdquo說罷便起身要走。
琴奶奶叫住她,問:&ldquo你是什麼時候到家裡來的?&rdquo &ldquo一月十六号。
&rdquo &ldquo我當年是十二月呢,臨近新年的時候。
&rdquo琴奶奶仿若在說着别人的故事,無比平靜,&ldquo那天晚飯吃的是山藥泥。
我雖然最讨厭吃山藥泥了,卻還得強忍着說很喜歡,躲進廚房閉着眼睛囫囵吞下去。
給人家當女用真是難熬呢,那時候經常忍不住這麼想。
&rdquo 說完,琴奶奶又自言自語地埋怨自己怎麼又說起五十年前的舊事來,一邊說還一邊似乎漫不經心地瞥了美代子一眼,偷偷觀察着美代子的神色。
隻差臨門一腳的當口,傳來了裡子的聲音:&ldquo大家過來吃飯了!&rdquo 美代子向平時一樣坐在飯桌前,一碗一碗地盛上飯,澆上醬油。
大家見此情景,終于暗暗松了口氣。
畢竟還是個孩子,雖然要強,終究也是堅持不下來的。
&ldquo美代子,今天有你最愛吃的炸蝦哦。
&rdquo &ldquo快把頭巾摘下來吃飯吧!&rdquo &ldquo還是肚子誠實吧,早已經在說,&lsquo我要開動喽!&rsquo&rdquo琴奶奶也開起玩笑來。
靜江也幫她在飯上澆上調味汁。
誰知美代子卻把飯碗推到一邊,說:&ldquo請大家不用管我。
&rdquo &ldquo美代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去打掃車間。
&rdquo美代子說完就起身要走,裡子趕忙攔住她說:&ldquo美代子,吃了飯再去吧。
&rdquo &ldquo不想吃就别勸她!&rdquo貫太郎發火了,周平聽到便開始針鋒相對地頂撞他,寺内家又爆發了慣常的小沖突,美代子轉身出了門,将吵得不可開交的一家人抛在身後。
夜晚的車間裡人迹全無,出奇的安靜,也出奇的寂寞。
雕到一半的石獅子和墓碑,無言地矗立在昏暗的燈光中,随着燈泡的晃動,在地上投下參差的暗影。
美代子這才發現,那些在白天的陽光下總是隐約透着暖意的美麗的岩石紋路,在夜光中卻是如此的清冷。
石料上放着一個用緞帶紮得整整齊齊的小包裹,美代子好奇地拿起來,卻突然發覺有人進來了,轉身一看,原來是靜江的戀人上條先生。
&ldquo啊,這不是上條先生嗎?&rdquo美代子打了聲招呼。
&ldquo嗯&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過來給我家小鬼拿禮物&hellip&hellip&rdquo &ldquo原來是靜江小姐放在這裡的。
&rdquo美代子恍然大悟。
&ldquo對,因為我白天常常不能過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去幫你叫靜江小姐過來!&rdquo美代子自告奮勇。
上條卻示意她不必,緩緩給自己點上一根煙,問道:&ldquo聽說你在絕食&hellip&hellip&rdquo 美代子重重地點了點頭,撞破了别人的秘密,似乎自己也能夠格外地敞開心扉了。
她扳着手指數了數,說:&ldquo嗯,到現在也才堅持了七個小時。
&rdquo &ldquo那肚子也一定餓得扁扁的了。
&rdquo 是啊,美代子點點頭。
上條一邊吸着煙一邊說:&ldquo我家老母親去世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會悲傷地吃不下飯,誰知道一到了時間,肚子還是一樣會餓。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人這東西,你說是可悲呢,還是可笑&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有骨氣固然是好事,但是誠實地面對自己也不可恥&hellip&hellip&rdquo 靜江站在他們身後,聽到這裡會心地笑了起來。
美代子借故走開,留下兩人享受難得的相聚。
在兩人溫暖目光的注視下,美代子往主屋走去,悄悄從後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美代子出神地看着仍然扣在桌上的畢業照,不知不覺又哼起了熟悉的旋律:&ldquo蓦然回首,畢業在即&hellip&hellip&rdquo 突然,&ldquo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