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放生善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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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世人有疾,殺生祀神,以祈福佑,不思已之祀神,欲免死而求生也,殺他命而延我命,逆天悖理,莫甚於此矣。

     七曰營生不宜殺生。

    世人為衣食故,或畋獵,或漁捕,或屠宰牛羊豬犬,以資生計,而我觀不作此業者,亦衣亦食,未嘗凍餒而死也。

    殺生營生,神理所殛;以殺昌裕,百無一人。

    種地獄之深因,受來生之惡報,莫斯為甚矣。

    何苦而不別求生計乎? 蓮池便命書記速傳此戒殺文,廣行天下。

    復作「放生文」勸人為善。

    遂鑿上方池放生,自作碑記於長壽庵。

    因有人問道:「魚鱉無萬,群聚一池,如獄囚一般,不得暢快,奈何?」蓮池道:「不強如殺乎?魚鱉聚在一池,猶坐關和尚終日坐在鬥室之中,遊行自在,亦未見其甚苦。

    」又問道:「池中一勺之水,放得幾何生?」蓮池道:「此為之兆也。

    吾具放生之心,人難道不具放生之心乎?一處放生,以至於十處、百處、千處、萬處,由杭而至於南北二京,川湖江廣,山陝河南,無一處不放生,則天下便成極樂國土,世上亦永無刀兵殺運之災矣。

    」 一日淨慈寺性蓮和尚請蓮池講圓覺經,在南屏五十三日,人來聽經的,如山似海,隻有虞德園先生與之相好。

    虞德園見湖心寺放生池久廢,遂邀蓮池踱到龍王堂,望著湖心寺,不勝歎息道:「此三潭舊跡也,今薪草堆積,都變做了草灘,豈不可惜?況西湖原是古放生池,如今漁人晝夜網捕,無刻休息,甚是可憐。

    何不濬復三潭,仍為放生池,卻比大師上方池不更開闊麼?」蓮池甚嘉其言,立心要成此功德,遂懇合城縉紳士庶,並呈明當道,立取葑泥,繞寺築埂,還插水柳為湖中之湖,專為放生而設。

    重建舊寺為德生堂,山門仍名湖心寺,杭嚴道王應乾題匾其上。

    擇僧看守,禁止漁人,不得越界捕捉。

    自蓮池重興後,那放生的源源不絕,也有為生日放生的,也有為生子放生的,也有逐月初一、十五做放生會的。

    西湖之上,竟做了西方樂國矣。

     蓮池復回雲棲,隻是閉門念佛,閒時著述些經文戒律,每每設放瑜珈施食,普濟幽魂。

    到了萬曆十六年,杭州大旱,設壇祈雨的頗多,絕無一些雲氣,雨從何來?有人道:「近聞蓮池大師道行高妙,何不去求他出來祈雨?」遂哄動了朱橋梵村的人,都來求大師禱雨。

    蓮池道:「我又無符咒法術,曉得祈甚麼雨?」眾人隻道他推卻,一齊放聲大哭,跪倒在地。

    蓮池勉強應允,便隨眾出山。

    那些村中人隻道大師怎樣建壇,怎樣請龍,怎樣移雲掩日,誰知大師絕無一些作為,隻率領了眾人,繞著田間,念了無數阿彌陀佛。

    自大師一念佛起,便有一片黑雲從東北而來,行至半路,雷聲隱隱的從雲裡響將起來。

    及至田內走了一周,隻見那雨平傾的落了三四尺深,田禾盡活。

    愈信大師佛力廣大。

     次年潮信大發,衝倒朱橋,民人不能行走,揭衣而涉,多有溺死之人。

    村中欲請大師救濟。

    忽一日,本府知府餘良樞聞得雲棲大師道德高妙,便欲請他主持其事,親往雲棲來見大師。

    隻見一路山青水秀,疊嶂層巒,知非凡境。

    山門上一匾是「雲棲」二字,旁有一對是: 翠藹封中覓路,碧峰盡處歸庵。

     餘知府道:「真名山勝跡也。

    」到了寺前,有知賓接進,蓮池即出相迎。

    進了方丈,賓主坐下,餘知府開口便說:「非為別事,隻因朱橋被潮汐衝塌,往來病涉,非有道之士主持其事焉能成此大功。

    本府欲借重和尚倡建,不知尊意何如?」蓮池道:「貧僧出家人,原以濟人為本,方便為門。

    砌路修橋,正是僧家之事。

    此舉無論貴賤,每願捐資八分,隨緣而助,便可竣事。

    」知府道:「隻恐功人施微,難以速成。

    」蓮池道:「施不論多寡,但以得心為主。

    心力多則功成不朽。

    況八者,取坤士之義。

    以土製水,無有不成之理。

    」餘知府道:「和尚出言平易,見解人微,真非凡人可及。

    」便叫門子拿拜匣來,取了一封銀子,送與蓮池道:「俸資八十兩,稍助橋工,餘仗和尚佛力。

    」隨打轎回衙。

    四方好善的,聞得蓮池大師興工造橋,都來佈施,立累千金,糾工築基,每下一樁,便誦咒百遍。

    自起工至橋成之日,潮汐不至,以此得成其功,人皆稱為神異。

     當年湯氏因丈夫住持雲棲,他便在菜市橋側創造一尼庵,名孝義無礙庵,遂一心梵修,法名太素,得悟無生,先蓮池圓寂。

     蓮池自出家幾五十載,所著述除經疏,餘雜錄如竹窗隨筆、二筆、三筆等書二十餘種。

    忽一日,入城別諸弟子以及故舊,道:「我將他往,特來奉別。

    」人皆不知其故。

    回寺復命特設茶湯與闔寺僧眾話別。

    眾問:「大師何往?」但言:「此處吾不住矣。

    」眾亦不知其故,次日上堂復對大眾道:「明日準要行。

    」眾留之,不聽,便入丈室端坐,瞑目無語。

    眾方醒悟,圍繞師前。

    大師復開目道:「所著彌陀疏抄,實乃淨土慈航,傳燈正脈。

    當令普利群生,不可斷絕。

    在大眾隻宜老實念佛,莫換題目便了。

    」言訖,竟自圓寂。

    少頃,城裡城外弟子雲集,欲與大師治喪。

    曰:「大師遺命,不許披麻帶白,行世俗禮,照常規式。

    所有衣缽,盡行作福放生。

    」 大師生於嘉靖乙未,逝於萬曆四十三年七月初四午時,葬於寺左嶺下,遂全身塔於此。

    其妻湯氏,先一載而化,亦塔於寺外之山右。

    可見佛慧性生,男女俱成正果。

    天下叢林,未有如雲棲之處置精詳,僧規嚴肅者。

    西湖放生池、萬工池,並城中上方長壽兩池,至今放生不絕。

    大師豈非西湖一大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