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對本書的評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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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話題的,我已經記不清了。

     然而,我記得我們談到了無政府主義運動是一場毫無益處的犯罪,而無政府主義的學說、行為、心理狀态也同樣毫無益處。

    我們還談到了,無政府主義分子半瘋狂、半無恥欺詐的可悲本性,他們利用人類的苦難和容易輕信的毛病總是渴望走上自我毀滅的悲劇結局。

    這讓我無法寬恕他們的哲學假說。

    這樣談論了一會兒後,我們又談起一樁具體的實例,我們回憶起有人想炸毀格林尼治天文台的事。

    這是一件浸透着鮮血的荒謬事,荒謬到無法用任何理性思維過程去理解起真相,甚至連非理性思維過程也無法辦到。

    雖說不合理的事有其自身的邏輯過程,但這樁暴行卻不然,事實是一個人把自己炸成碎片,而天文台的外牆隻有輕微的裂縫。

    這無論如何也無法與某種理念相聯系,既聯系不上無政府主義理念,也聯系不上其他理念。

     我向我的那位朋友指出這點,他聽了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他那典型的雖然随意但顯得無所不知的方式說:“那家夥比傻子還傻,他的姐姐後來自殺了。

    ”我們當時确實就說了這麼幾句。

    這個消息讓我感到極度震驚,半天說不出話來,而他則轉去談論其他事情了。

    後來,我也沒有想過去問他是如何獲得這個消息的。

    我敢肯定,如果他曾經有機會看到一位無政府主義者的私生活,那會使他與黑社會建立起聯系。

    他是個喜歡與社會上三教九流聊天的人,這些發人深省的内幕消息可能是他的第二手或第三手資料,比如說,從一名馬路清潔工那裡,或是從一名退役警察那裡,或是從俱樂部某些詭秘的人那裡,甚至有可能是在公開或私下的場合從一名國務大臣那裡。

     毫無疑問,這條消息具有某種啟發意義。

    這就好像一個走出了森林,來到平地——确實看不見什麼東西了,但光線充足了。

    這條消息确實沒有什麼好深入看的,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甚至沒有想到要去再多看一眼。

    不過,啟發性的印象卻留在我的心中。

    雖然這個印象令我滿意,但具有被動性。

    一周之後,我偶然遇到一位警察局副局長寫的一本相當簡潔的回憶錄,據我所知,這本回憶錄從來沒有受到重視,這位副局長顯然是個能人,性格中有很強的宗教色彩。

    倫敦在19世紀80年代發生過多起爆炸案,當時他擔任倫敦警察局副局長。

    這本回憶錄寫得很有趣,也非常謹慎;不過,我現在已經忘記其中大部分内容。

    該書沒有揭示什麼真理,僅是浮光掠影地描繪事情。

    這本書中有一個小段落隻有10行字,但很吸引我,不過我不想解釋為什麼我會受到吸引。

    作者(我記得他的名字叫安德森)在這段文字中記錄了在英國下院大廳裡與内務大臣進行的一次對話,當時發生了一系列無政府主義者暴行。

    我記得内務大臣是威廉·哈考特爵士,他很生氣,而警官則連忙道歉。

    給我最大震動的話是哈考特爵士當時說的幾句生氣的俏皮話:“這些都很好。

    但你所說的保密,似乎就是為了使内務大臣蒙在鼓裡。

    ”這話很能反映哈考特爵士的性格特點,但傳遞出的信息并不多。

    然而,這件事中肯定有某種特殊的氣氛,因為我突然感到受到了啟發。

    于是我就做起了思維化學實驗,就像學化學的學生那樣,在裝有無色溶液的試管中滴入點合适的試劑,然後觀察結晶過程。

     對我來說,最初是我的思維發生了改變,我那已經安靜下來的想象力被攪動起來,一些不成熟的形式和梗概出現在我的思維裡,就像那些奇怪的出乎意料的結晶體一樣吸引着我的注意力。

    在這樣的結晶現象面前,任何人都會陷入沉思——甚至對過去的沉思:南美洲,那是個太陽光暴烈,充滿野蠻革命的大陸,有大片的鹽湖,鹽湖就像一面鏡子,映襯出天空的皺眉和微笑,是世界光明的反射鏡。

    一幅巨大城市的圖像浮現出來,這是個畸形的大城市,其人口比某些大陸的人口都要多,城市内部集聚着巨大的人造威力,仿佛可以漠視天空的皺眉和微笑,世界的光明都被這座城市吞噬掉了。

    在這座城市裡,有足夠的空間講任何故事,有足夠的深度描繪任何激情,有足夠多種類各異的場地放得下任何布景,有足夠的黑暗埋得下5億生靈。

     我向不同的方向望去,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