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易十六統治時期是舊君主制最繁榮的時期,何以繁榮反而加速了大革命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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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路易十四這位君主在全歐洲稱霸之際,他統治下的王國已開始衰竭,這一點确實無疑。

    在路易十四朝代最光榮的年月,衰微的最初迹象已經顯露。

    法蘭西早在停止征服之前,便已千瘡百孔。

    誰沒讀過沃邦給我們留下的那篇關于政府統計表的令人驚駭的短論?17世紀末,甚至在那場不幸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争開始以前,總督們在緻勃艮第公爵的奏折中,都暗示了國家日益加劇的衰落景象,而且并不作為新近的現象來談論。

    “若幹年來本财政區人口銳減,”一位總督說道。

    “這座昔日富庶繁榮的城市今天已沒有工業,”另一位總督說道。

    這一位說:“省裡原有制造業,但今天已被抛棄。

    ” 那一位說:“過去居民的土地收獲大大超過今天;20年前這裡的農業不知繁榮多少倍。

    ”“近30年來,人口和出産減少了五分之一,”同時代的一位奧爾良總督說道。

    應該建議贊賞專制政府的個人和喜歡戰争的國君們讀一讀這些奏折。

     由于這些貧困主要源于政體的流弊,路易十四的死亡與戰争的結束都不能使公共繁榮再現。

    18世紀上半葉,論述政府或社會經濟的所有作家均持共同見解,即外省并未恢複;很多人甚至認為,外省在繼續崩潰。

    他們說道,唯有巴黎日益富庶和擴大。

    總督、前大臣、實業家在這一點上與文人們看法一緻。

     在我看來,我得承認我決不相信18世紀上半葉法國在繼續衰落;但是被消息靈通人士所支持的這一普遍的見解至少證明,當時沒有明顯的進步。

    我所能看到的有關這一時期曆史的所有政府文獻确實表明,社會陷于一種麻木狀态。

    政府因循守舊,毫無創新;城市未作任何努力使居民環境更舒适健康;個人也不去發起任何重大事業。

     大革命爆發前三四十年左右,情況開始變化;在當時社會的各個部分似乎都可看到一種迄未注意到的内在震動。

    起初隻有非常耐心考察的人才能窺見出;但是逐漸地,它變得更突出,更加明确。

    這個運動逐年擴大加快;整個民族終于動了起來,仿佛複活了。

    請注意!這不是舊生命複活;推動這巨大軀體的精神是新精神;它使軀體複蘇片刻,無非是為了使之解體。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環境中焦慮興奮,努力改變處境:追求更好的東西是普遍現象;但這是一種使人焦急憂傷的追求,引人去詛咒過去,夢想一種與眼前現實完全相反的情況。

     這種精神很快滲進政府内部,将它從内部改造,外部毫無更動:法律沒有改變,執行法律卻是另一樣。

     我在别處說過,1740年的總監和總督與1780年的截然不同。

    這一實情在政府通信中得到詳細證明。

    雖則1780年的總督與前任有同樣的權力,同樣的代理人,同樣的專橫性,但他們的目的卻不相同:前者隻負責使所轄省份保持順從,征募兵員,尤其是征收軍役稅;後者則有很多其他事要關心:他的頭腦裡裝滿無數旨在增加公共财富的計劃。

    道路、運河、制造業、商業是他思考的主要對象;農業尤其引起他注意。

    絮裡成為行政官員中名噪一時的人物。

     正是在這個時代,他們開始組成我已提到的農業協會,創立賽會,頒發獎金。

    有些總監的通報并不像公務信函,倒像有關農藝的論文。

     主要通過各種捐稅的征收,人們能最清楚地看出統治者精神的變化。

    同過去相比,立法同樣不平等,同樣專橫,也同樣嚴酷,但是在執法時,所有的毛病都減輕了。

     莫裡安先生在回憶錄中說道:“當我開始研究稅收法時,我對自己的發現大吃一驚:單是漏稅,特别法庭便有權處以罰金、監禁、體罰;包稅官完全憑籍他們的誓詞,控制幾乎所有财産和人身,等等。

    幸好我沒有局限于單純閱讀法典,我很快就有理由确認,在法律文本和它的施行之間存在差異,這種差異與舊金融家和新金融家習俗上的差異相同。

    法學家總是傾向于減罪緩刑。

    ” 1787年下諾曼底省議會說道:“征收捐稅會招緻多少弊端煩惱!不過我們應當正确評價幾年來征稅中的溫和與分寸。

    ” 文獻考證充分證實了這種論點。

    對自由和人的生命的尊重經常可見。

    尤其可以見到對窮人的苦難的真正關心:這種現象以前是找不到的。

    對窮苦人,稅務部門極少施行強暴,蠲免捐稅更頻繁,赈濟更多。

    國王增加所有基金,專門用于在農村創辦慈善工場或救濟貧民,他還經常設立新基金。

    我發現1779年在上基耶内一個财政區,國家用這種方式發放8 多裡佛;1784年在圖爾财政區發放4裡佛;1787年在諾曼底财政區發放48000裡佛。

    路易十六不願将政府的這個部門隻交給大臣去管;他有時親自負責。

    1776年,當禦前會議判決确定,國王獵物在王室狩獵總管管區周圍毀壞農田,應付農民賠款,并指出進行賠款的簡便可靠的方法時,國王親自撰寫了各項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