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7節

關燈
來的。

    人的心比人自己以為的要強健得多。

    蜜姐居然就是知道逢春和周源在賭氣,是氣周源的懶惰好玩不養家。

    這不就是在眼睛裡的光景麼:最初是小兩口一道推童車,争給兒子拍照,一家三口去璇宮麥當勞店吃東西,搶着抱兒子跟着麥當勞姐姐跳兒童舞。

    逐漸地,周源出現得少了,逢春牽着兒子的時候多了。

    再後來,基本都是逢春一個人了。

     什麼叫做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這就是!蜜姐格言不會錯。

    若是從前,逢春周源這種普通平常人家的故事,蜜姐肯定不管。

    從前街坊鄰居的婚喪嫁娶蜜姐夫婦隻砸大紅包就足夠。

    從前蜜姐數錢都數得手發酸,忙不過來呢,肯拿出時間應酬交際的,都是工商稅務城管黑白兩道有用場的人物。

    現在蜜姐就不一樣了。

    蜜姐現在看人家夫妻心裡都是愛惜,覺得世上男男女女滿大街的人偏就你倆做了夫妻,這就是不易!别看天天平常日子過得生厭,其實聚散都在眨眼間,一個散夥就是永遠。

    因此蜜姐唯願逢春周源小兩口和好。

    逢春要來把蜜姐擦鞋店當個平台激将激将周源,蜜姐也答應了。

    年紀慢慢長起來,又經曆種種世故變化,蜜姐逐漸變成了一個刀子嘴豆腐心。

     心再軟,蜜姐都不可能放棄她的底線。

    蜜姐做事情,絕對有譜。

    否則,她就不是今天的蜜姐。

     三十分鐘了!逢春還撅着她的小屁股,陀螺一樣勤奮旋轉,那雙戴着乳色醫用橡膠手套的手,圍繞那雙精緻的黑皮鞋這麼摩挲那麼摩挲,是像花朵那樣看得見的綻開。

    逢春中了邪。

     7 沒錯,逢春今天确是中邪了。

     隻是逢春的中邪,她自己都無辦法,也無可猜想,是命中注定,從老遠老遠的地方就開始,逶逶迤迤指向今天。

     這是今天的早晨。

    逢春在睡懶覺。

    周源是早就經常夜宿朋友家了。

    兒子交給父母去帶了。

    逢春的早晨就是睡懶覺。

    但大城市沒有早晨。

    早晨人馬都擁擠在路上,無數車輛的煙塵氣與無數早點攤子的煙塵氣交織在一起,把晨時的輕霧攪得渾濁滞重,充斥在水洩不通的高樓大廈與商鋪之間,太陽是如此虛弱和模糊。

    在漢口最繁華的中山大道水塔街這一帶,每天早晨,就連前進五路路邊的那座公廁,都比太陽重要,附近幾個裡分,有多少人起床就奔過來,盯着它,排隊,擁擠,要解決早晨十萬火急的排洩問題。

    這座公廁曆史悠久到好幾十年了,好幾十年裡水塔街早晨的太陽就硬是沒有這座廁所重要。

    待人上過了廁所,魂魄才回來,才回家洗漱,再去路邊早點攤子吃熱幹面。

    熱幹面配雞蛋米酒;熱幹面配清米酒;熱幹面加一隻面窩配雞蛋米酒;熱幹面加一根油條再配清米酒;這是武漢人圍繞熱幹面的種種絕配。

    不是武漢人吃熱幹面也輕易吃不出好來,美食也是環肥燕瘦的。

    武漢人為吃到一口正宗熱幹面配一碗米酒,可以跑很遠的路。

    逢春是,蜜姐自然也是,水塔街許多居民都是。

    武漢人性格裡的熱烈火暴和倔強,一旦被惹起來,就會不顧一切。

    隻是過個早,就有可能開車去,打的去,騎自行車去,步行去,什麼方式都有,總之就是要去。

    等熱幹面吃到口裡,差不多就是午餐了。

    武漢這種大城市,就是這樣愈發地沒有早晨了。

    無論大商廈大摩爾還是小店鋪大排檔,上午九點開門也好十點開門也罷,都隻是先做熱身,真正顧客魚貫而來,那都是從中午開始。

    城市的午飯就是一個便餐。

    一隻盒飯就十餘口飯,幾筷子菜,一口湯,頂個饑就行,不要飽的,飽了犯困,生意做不起興頭。

    午後開始,無數行人從城市各個角落每條道路彙聚到大街,之後就是川流不息川流不息川流不息。

    随着太陽一點點偏西,陽光一點點通透起來,晚霞鋪排得恣肆汪洋豔麗嬌蠻,夕陽也就借勢橫刀立馬,把那明淨煌亮的光線射向城市,穿透所有玻璃,大商廈與小商鋪,一律平添洋洋喜氣。

    即便陌生的人臉對人臉,也皆有光。

    繁華大街的黃金時段到來了! 逢春中午十二點上班。

    中午十二點是城市興奮的起點。

    凡被蜜姐要求十二點上班的,都是能幹人。

    逢春上工才三個月,一躍成為專業骨幹,逢春自己想想都要苦笑。

    逢春現在騎虎難下,唯有苦笑。

    事到如今,逢春不知道怎麼辦。

    逢春隻知道她一氣之下來求蜜姐,人家蜜姐一口答應了她,也把醜話都說前頭了,逢春就沒有什麼退路。

    蜜姐是做過百萬富翁的人物,手面大方闊氣在水塔街家喻戶曉,人人都得過她的好處,逢春結婚也是得了賀喜大紅包的,逢春不可以拿她開玩笑。

    更加上蜜姐後來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