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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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還讓你多賺了錢!你剛才不是說了你的人生格言:鈔票就像嬰兒一樣無辜嗎?可是你怎麼能夠這個樣子?翻臉比翻書還快,到底為什麼也不肯說就要我立馬滾蛋。

    那我也告訴你,我就是不滾!打工也有個勞動法來保護的。

    ” 逢春的發洩,蜜姐自然是料到的。

    讓她發洩吧。

    蜜姐疲倦地托着自己的下巴,冷冷地瞅着逢春。

    逢春稀裡嘩啦一大通傾瀉出來,忽然也就說完了。

    止住。

    天地卻似一陣眩暈。

    昏暗迷蒙中一片靜,隻聞洗碗池上水龍頭一滴一滴的漏水聲。

     蜜姐這才說:“發洩完了?” 逢春無言以對,還是恨恨的。

     蜜姐說:“好了,你狠。

    你有法律,随便你怎樣。

    我可說的,回家睡覺!” 逢春絕望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了出來,她也不去擦,任淚珠子順臉頰骨碌骨碌地落下來,嗓子也嘶啞了,她說:“蜜姐,你再狠我也不服的。

    明天你就是拿棍子打我出去,我抱着大門也不離開就讓你打,除非你告訴我真實原因,就是法院殺犯人也要讓犯人死個明白吧!” 蜜姐一聽,大歎一口氣,隻好又去摸香煙抽:“逢春啊,我本來就是一個倔的,你可比我還倔啊!早知道,我哪裡敢招你?我惹不起還躲得起吧?好好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

    ” 蜜姐長長吸了一口香煙,說:“很簡單,我不能讓你在我店子裡搞紅杏出牆!道理很簡單,我沒臉面對源源和你們兩家的父母還有所有水塔街的街坊鄰居——這是你逼我說出來的,我本想給你臉是你自己不要臉!” “紅杏出牆?”逢春說,“我今天做什麼了?就叫紅杏出牆了?” 蜜姐摔煙,道:“嘿,你還給我之乎者也?他媽的!今天你們身子沒有紅杏出牆,你敢說你的心沒有嗎?你們兩個人眉來眼去忘乎所以當我不存在?他平白無故一張張百元大鈔送給你就為你擦了一雙皮鞋他*****了?你這樣深更半夜不讓我睡覺糾纏不休是因為你太熱愛蜜姐擦鞋店?不就是害怕你自己滾蛋了就再沒有機會見到那人——你在盼他來,你覺得他會來,你在給自己講故事,你在為自己拍電影呢。

    你心裡那點小暧昧小情調小酸詞,還以為瞞得過我?你們沒有留下任何聯絡,就隻有蜜姐擦鞋店是你們唯一能夠再見的地方,難道不是嗎?傅逢春,我告訴你,我讓你死個明白,你也就應該懂得咱倆必須直截了當點到即止。

    我把你當人,你還做鬼吓人呢。

    他媽的給我來之乎者也這一套,也不看看自己才幾大年紀?才吃過幾斤鹽?走過幾座橋?吃過幾次虧?見過幾個男女?” 蜜姐一番話把逢春說得又羞又惱,她被刺激得奮起護短,急煎煎口不擇言,書生意氣也出來了,說:“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幾千年前古人就很分明,你懂不懂男女愛慕是一種自然的健康的正常的感情呀!有你這麼臭它的麼?難怪别人說最毒莫過婦人心,你自己沒有過愛情,就硬是見不得人家有。

    原來你的心這麼毒啊!” 這一下子兩人就真叫吵架了。

    蜜姐說:“這就稀奇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過愛情?” 逢春說:“誰不知道?水塔街不知道?我是聾子瞎子?宋江濤對于朋友來說是一個大好人,可是對于你呢?他好吃好喝好賭好嫖,誰不知道?他在窗簾大世界,公開與那些小嫂子大姑娘打情罵俏,摸這個捏那個,你當大家都沒有長眼睛啊!” “好!”蜜姐喝了一聲。

    她閉上了眼睛,摸着樓梯慢慢站起來,披發立在黑暗陡峭的樓梯上,調勻了氣息。

    說:“好了,你也把我臭夠了。

    這下你我總該兩清了吧?走人哪!”蜜姐說着一掌推開面前的逢春。

    逢春猝不及防跌倒在樓梯口,蜜姐毫不猶豫從樓梯下來,跨過逢春的身體。

    逢春像受了欺負的孩童般哇哇地哭出來。

     閣樓上的房門打開了。

    蜜姐的婆婆出現在門口,叫道:“蜜丫!”蜜姐立刻站住,回身叫道:“姆媽。

    ” 老人說:“你把春扶起來。

    ” 蜜姐遲疑了一下,還是聽了婆婆的話,俯身去扶。

    逢春就自己趕快爬起來了,也不再哭,隻忍不住抽泣嗒嗒的。

     老人隻讓蜜姐逢春上樓到她房間去,自己也不再說什麼。

    有一種慈祥老人是顔面素到沒有表情的,她卻已經在地闆上為蜜姐逢春打好了一個地鋪,墊的厚厚兩床棉絮,蓋的兩床被子,都放在那裡,房間走路地方都沒有了。

    老人回自己床上睡覺,上床,脫衣服,躺下,一一都不要别人幫忙,自己不慌不忙睡下。

    蜜姐與逢春就再無話可說了。

    兩人默默呆了呆,坐在地鋪上,各人發手機短信出去,又各人打開料理自己的被子。

    這一天,已經夠長,這個夜,也已經被她們人生漏掉,黎明曙色,已現窗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