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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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源的自我感覺一定好極了。
蜜姐遺憾地說：&ldquo源源真是風流倜傥一表人才啊！&rdquo 逢春說：&ldquo是的。
&rdquo說着眼睛一紅。
她把手機拿出來，要蜜姐給她拍個照，身後背景就是周源打陀螺。
逢春說：&ldquo這輩子與他，總要留一張真正的合影，算是告别照。
&rdquo 蜜姐說：&ldquo别，有些話最好别說出口。
何必呢。
&rdquo 逢春說：&ldquo是的！&rdquo 蜜姐拍完照，周源發現了她們。
周源第一個反應是要跑過來，才跑兩三步又止住了自己，隻朝她們擺了擺手算是一個會意。
逢春也拿手搖搖，算是給了一個回答。
這對夫妻，沒有辦法，都隻好朝自己喜歡的地方走了去。
蜜姐和逢春沿江逛着，聞着樟樹陣陣的香。
江邊有婦女來放生烏龜。
幾個男子攏去，建議她在龜背上刻字，刻上&ldquo放生&rdquo二字，他人抓到了，就不會殺。
婦女想了想，說：算了，不刻，就放生。
有男子就半調戲半認真說：你好不容易十幾年養個好大龜，該多刻幾個字：&ldquo殺放生龜者死&rdquo。
人們笑成一團。
婦女也笑呵呵但不再理睬他們，自己捧着龜走上沙灘，鄭重朝水邊去。
蜜姐和逢春看了一回，蜜姐跟着笑了，逢春也覺得有趣可就是笑不出來。
回頭她們又尋到了那一排十幾棵的巨大闊葉楊。
這是她們的樹。
從前在濱江公園，她們伏在樹上捂住眼睛，玩捉迷藏。
蜜姐玩過。
逢春也玩過。
也要謝天謝地，這些個大樹，居然在大砍大伐大拆大建的粗暴急躁風氣中，被保留下來了。
現在它們更是老根虬結，高大闊展，直指蒼穹，頂天立地，大樹下有一隻靠背椅，人坐下，顯得小小的弱弱的，大樹就像要護佑人一樣。
蜜姐逢春坐上了靠背椅，仿佛躲進了大樹的家，闊葉楊的大樹葉左一下右一下往她們身上落，連落葉的聲音都是幹淨爽朗的。
蜜姐說：&ldquo逢春你說說看，武漢這個城市最大的優點是什麼？&rdquo 逢春想了半天，說：&ldquo是真正的大城市。
&rdquo 蜜姐說：&ldquo對的！可是怎麼形容它呢？他媽的還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
&rdquo 兩人都不做聲，默默想。
其實隻有蜜姐真的在想。
而逢春，正在度過一個愁腸百結茫然失措的人生時刻，刻刻都難熬，她隻想歎氣，又隻想哭，又覺得應該忍着，覺得自己應該學會開心。
蜜姐說：&ldquo來，逢春，我跟你打比方吧。
比方在我店子裡，隻要顧客想買什麼，我什麼都賣，我就給他兩個字：敞{1}&mdash&mdash的！&rdquo 蜜姐說：&ldquo我請朋友吃飯，他們問：怎麼點菜？我也就給他們兩個字：敞&mdash&mdash的！&rdquo 蜜姐說：&ldquo我對我婆婆報恩的方式，沒有花言巧語能夠說，我隻說你都是八九十歲的人了，你想吃點什麼，想穿點什麼，想玩點什麼，想都不要想錢的事：敞&mdash&mdash的！&rdquo 蜜姐說：&ldquo我兒子，我給他也就是隻能兩個字：敞&mdash&mdash的！他就是想吃我的心，我立馬拿刀子挖給他，冇得二話！&rdquo 蜜姐說：&ldquo敞&mdash&mdash的！這就是武漢大城市氣派，許多城市都沒有這份氣派。
我對你，也一樣：敞&mdash&mdash的！以後隻要你需要，蜜姐都會幫你。
你和源源離婚，源源那邊的事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證安撫好他。
也保證不讓外人知道真實原因。
放心吧，都搞得定，隻等你開口而已。
不就是離個婚麼？算什麼？我還能看着他們把你這輩子青春都耗進去不成！&rdquo 逢春本來是忍了又忍堅決不哭的，聽蜜姐說完這番話，忽然鼻子一酸，眼淚自己就排山倒海出來了。
逢春趕緊去捧住自己的臉，淚水又從指頭縫裡流出來。
蜜姐在一旁吸煙，任逢春去哭，隻拿出一包面巾紙放在她們之間椅子上。
噼啪的鞭子聲是愈發響亮了，十裡江灘回蕩有聲。
一隻風筝起來，忽而就騰空老高。
旱冰愛好者成群結隊呼嘯而過。
大江滾滾東流，林風飒飒作響。
這是一片多麼罕見的巨大闊葉楊，從她們的兒時到現在都與長江在着，讓人感覺牢靠。
這兩個女人坐在大樹下，在江邊，在漢口，在她們的城市她們的家，說話與哭泣。
2010年11月28日 (全文完)
蜜姐遺憾地說：&ldquo源源真是風流倜傥一表人才啊！&rdquo 逢春說：&ldquo是的。
&rdquo說着眼睛一紅。
她把手機拿出來，要蜜姐給她拍個照，身後背景就是周源打陀螺。
逢春說：&ldquo這輩子與他，總要留一張真正的合影，算是告别照。
&rdquo 蜜姐說：&ldquo别，有些話最好别說出口。
何必呢。
&rdquo 逢春說：&ldquo是的！&rdquo 蜜姐拍完照，周源發現了她們。
周源第一個反應是要跑過來，才跑兩三步又止住了自己，隻朝她們擺了擺手算是一個會意。
逢春也拿手搖搖，算是給了一個回答。
這對夫妻，沒有辦法，都隻好朝自己喜歡的地方走了去。
蜜姐和逢春沿江逛着，聞着樟樹陣陣的香。
江邊有婦女來放生烏龜。
幾個男子攏去，建議她在龜背上刻字，刻上&ldquo放生&rdquo二字，他人抓到了，就不會殺。
婦女想了想，說：算了，不刻，就放生。
有男子就半調戲半認真說：你好不容易十幾年養個好大龜，該多刻幾個字：&ldquo殺放生龜者死&rdquo。
人們笑成一團。
婦女也笑呵呵但不再理睬他們，自己捧着龜走上沙灘，鄭重朝水邊去。
蜜姐和逢春看了一回，蜜姐跟着笑了，逢春也覺得有趣可就是笑不出來。
回頭她們又尋到了那一排十幾棵的巨大闊葉楊。
這是她們的樹。
從前在濱江公園，她們伏在樹上捂住眼睛，玩捉迷藏。
蜜姐玩過。
逢春也玩過。
也要謝天謝地，這些個大樹，居然在大砍大伐大拆大建的粗暴急躁風氣中，被保留下來了。
現在它們更是老根虬結，高大闊展，直指蒼穹，頂天立地，大樹下有一隻靠背椅，人坐下，顯得小小的弱弱的，大樹就像要護佑人一樣。
蜜姐逢春坐上了靠背椅，仿佛躲進了大樹的家，闊葉楊的大樹葉左一下右一下往她們身上落，連落葉的聲音都是幹淨爽朗的。
蜜姐說：&ldquo逢春你說說看，武漢這個城市最大的優點是什麼？&rdquo 逢春想了半天，說：&ldquo是真正的大城市。
&rdquo 蜜姐說：&ldquo對的！可是怎麼形容它呢？他媽的還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
&rdquo 兩人都不做聲，默默想。
其實隻有蜜姐真的在想。
而逢春，正在度過一個愁腸百結茫然失措的人生時刻，刻刻都難熬，她隻想歎氣，又隻想哭，又覺得應該忍着，覺得自己應該學會開心。
蜜姐說：&ldquo來，逢春，我跟你打比方吧。
比方在我店子裡，隻要顧客想買什麼，我什麼都賣，我就給他兩個字：敞{1}&mdash&mdash的！&rdquo 蜜姐說：&ldquo我請朋友吃飯，他們問：怎麼點菜？我也就給他們兩個字：敞&mdash&mdash的！&rdquo 蜜姐說：&ldquo我對我婆婆報恩的方式，沒有花言巧語能夠說，我隻說你都是八九十歲的人了，你想吃點什麼，想穿點什麼，想玩點什麼，想都不要想錢的事：敞&mdash&mdash的！&rdquo 蜜姐說：&ldquo我兒子，我給他也就是隻能兩個字：敞&mdash&mdash的！他就是想吃我的心，我立馬拿刀子挖給他，冇得二話！&rdquo 蜜姐說：&ldquo敞&mdash&mdash的！這就是武漢大城市氣派，許多城市都沒有這份氣派。
我對你，也一樣：敞&mdash&mdash的！以後隻要你需要，蜜姐都會幫你。
你和源源離婚，源源那邊的事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證安撫好他。
也保證不讓外人知道真實原因。
放心吧，都搞得定，隻等你開口而已。
不就是離個婚麼？算什麼？我還能看着他們把你這輩子青春都耗進去不成！&rdquo 逢春本來是忍了又忍堅決不哭的，聽蜜姐說完這番話，忽然鼻子一酸，眼淚自己就排山倒海出來了。
逢春趕緊去捧住自己的臉，淚水又從指頭縫裡流出來。
蜜姐在一旁吸煙，任逢春去哭，隻拿出一包面巾紙放在她們之間椅子上。
噼啪的鞭子聲是愈發響亮了，十裡江灘回蕩有聲。
一隻風筝起來，忽而就騰空老高。
旱冰愛好者成群結隊呼嘯而過。
大江滾滾東流，林風飒飒作響。
這是一片多麼罕見的巨大闊葉楊，從她們的兒時到現在都與長江在着，讓人感覺牢靠。
這兩個女人坐在大樹下，在江邊，在漢口，在她們的城市她們的家，說話與哭泣。
2010年11月28日 (全文完)